雷岱第一个迎战,卓涅心和谢子麟退至其余人身侧,魔修人群中上前一人,他冷着的脸是卓涅心在昨日长桥之上并未见过的,这人长得也算还不错,可阴沉的面目总让人不太舒服,他还未自报家门,卓涅心就皱起眉头。
“你感觉到了吗?”她问剑灵。
“嗯,一个剑修。”剑灵说,“他的剑灵绝对不逊于我们之前所见的其他。”
“换人!”卓涅心高举手臂,她这次用得是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连剑灵也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所有人惊诧的目光汇聚在举着一只手臂恨不得脚尖都踮起来的卓涅心身上。
“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澄练,她看不惯卓涅心我行我素的嚣张,几乎是咬牙呵斥。
“这里是什么地方,和我换不换人有什么关系?”卓涅心没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也不在乎,只朝着辟元君说话,“我们没说不可以换人,那现在换人也可以的。”
谢子麟不知道这样紧张的场合卓涅心还能歪理一堆,毫无心理负担张口就来,也说不出话。
“自然可以。”辟元君并无不快,甚至露出略有期待的微笑。
卓涅心得到东道的首肯,握住身后的剑柄,超前一步。
她忽然停住,不是因为对面剑修仿佛要嵌在她脸上的阴鸷目光,而是雷岱的回眸一笑。
“让我来吧。”
他笑得干干净净,明明线条柔和的眼角弯起时却满是笃定的和煦,像晨起才有的薄薄阳光洒透雾霭照出的淡金色,看得人舒心。
卓涅心不是不相信雷岱,可眼前的剑修让她心中略有不安,这种不安是同类相见的本能,只有她才能分辨一个剑修究竟是不是难缠。
这个阴嗖嗖给她的感觉已经不只是难缠那么简单。
卓涅心在方才看着雷岱背影时,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朋友越来越少了,时过境迁,她的唯我愈发强大,新结识的人很难再走进这个逐渐封闭的境界,可早就身处其中的人想出来也是不可能。
郦月歧和蓝婵的死别与师父的生离,教会她太多从前不懂的事。
她也不知道她迈出这一步算不算挑战天道的为所欲为,可如果不站出来,她更怕自己后悔。
但雷岱云淡风轻,比豪言壮语显得更有自信,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又不该挺身而出?
卓涅心看他的眼睛,没有迟疑和犹豫,她却反倒沉吟,显得婆婆妈妈,真是丢人极了,要是师兄师姐们看到,一定会拿手指狠狠戳她的头。
她忽然笑了。
“好,那就不换了。”
她相信雷岱。
“你以为这里是你们道宗吗?这不是你们过家家闹着玩!”澄练被彻底激怒了,她没想到卓涅心说要换人,又不换,简直像在胡闹!
“这要是道宗就好了。”卓涅心对付生气的人最有一套,她没心没肺灿烂的笑简直不能更气人,“在我们那,你这种脾气的早被气死了,毕竟连我这种最有礼貌的小师妹你都觉得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她退后说话,可比上场的雷岱还神气,澄练敢怒不敢言,又说不过卓涅心,面色煞白,形状好看的红唇都抖颤不停。
卓涅心没有趁胜追击,她清楚感觉到凶猛的杀意,就在场地当中,就在她身侧。
阴嗖嗖的剑化作一道红光,冲向雷岱。
原本在地的落叶仿佛在四面八方的无形力量撕扯着抬升破碎,饱满清新的汁液气息被乱流裹挟至四周。
“你以为天下的剑修就你一个吗?”看着雷岱被逼退几步,澄练终于出了口气,冷笑出声,“少虚前辈是魔宗修剑的翘楚,你该庆幸不是你在场上。”
卓涅心不回答她的挑衅,场地上转瞬之间的变幻足以用诡谲形容。
“他和他的剑灵有问题。”她低声说着,谢子麟微微一怔,“什么问题。”
“不是他在驱使剑灵,而是剑灵在操纵他。”
卓涅心还没见过这种情况,可她能够确定自己当下的亲眼所见。
“袭来的剑意就只是剑灵,我感觉不到他自己的剑意,哪怕是我师父,剑意在与剑灵合二为一后也都是有所区别,剑灵是剑灵,剑意是剑意,不该只有其一,唯一的解释是……他自己的剑意已经被剑灵吞噬了。”卓涅心沉下面容,“所以,可怕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剑。”
少虚攻势凶猛,密不透风,红光密密如扇,扫展过雷岱身周。
雷岱虽然躲闪,却没有疲于奔命的狼狈,他的手终于从宽大的有一圈干净毛绒的袖口中伸出,掌心绽放的,正是一棵小小的脆弱的月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