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查看过了，没有留下的线索，不过你们再去确认一下也无妨。”谷延秋将自己的掌门令交给二人，历来只有掌门能出入无往塔，她们想要进去也需要他的信物。

李重绫接过，带着卓涅心走出大殿，无往塔就在主峰后山陡坡之上，无来路无去途，就像塔名一般，也不知是如何建成，卓涅心从入宗之处就见过这一高耸入云的破塔，那时候她成天犯错被天阳掌门叫到主峰训斥体罚，每次被骂没劈到怀疑人生，走出大殿就看到这阴阴森森的塔像是快要塌了半隐半现在山雾当中，可这么多年也没见掉一块砖瓦。

“师姐，你从前就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她们落在塔前唯一的一小片空地，地上的青砖发黑碎裂，暗苔厚实塌软，落地时差点没站稳，卓涅心随口一问，可许久李重绫都没回答，卓涅心想，师姐大概是感慨吧，可再一回头，却发现李重绫如刀似剑的犀利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完蛋！

“说实话。”李重绫站住不动，三个字又冷又硬，像挥手三剑砍过来，一下一下震得卓涅心直想后退。

那一瞬间，卓涅心忽然感觉到一丝动摇，她这么坚持到底是为什么？是真的为了大家好么？

动摇的片刻，荒神的力量冲撕神识的缝隙，卓涅心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在陷入看不见的痛苦，无穷无尽，可她硬是咬紧牙关，想起何度教的心法，也顾不上之前他说慎重使用这档子事儿，赶忙默念，在短暂的空白和情绪丧失后，她再回神时，仿佛时间没有流动，凝固一般，李重绫却更是锐利地看她，“你方才是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

卓涅心知道刚才自己一瞬间完成了弥补，但似乎按照何度的说法，她在用这个鬼修独门心法时会有点飘，整个人都神游物外的感觉她也感受到，具体原因并不清楚，眼下也只能糊弄过去。

“我有点心虚。”卓涅心没有笑，她虽然说得是谎话，但却又十分真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那就不要说了。”李重绫不再纠结，她总是直截了当，也绝不拖泥带水，走过卓涅心，她站在塔门前，用掌门令打开满是咒令紧闭的门，头也不回走了进去。

卓涅心赶忙去追，凑近李重绫，“师姐你生气了？”

“没有。”

“……是真的？”卓涅心无法分辨真假，只好追问。

李重绫点头，“我虽然知道你有所隐瞒，但你不想说，就等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她说得心平气和，一点也不像生气，卓涅心差点道歉都要说出口了，还是忍住，再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要是生气就告诉我，我就道歉，真的，我道歉可快了！”

“你从前很少觉得凡事都是自己的错。”李重绫停住脚步看她，“很是奇怪，你无所谓的态度倒不让人火大，可你越是道歉，我就越是想打你一顿。”

卓涅心无从解释，李重绫也不打算听她解释，只是微微一笑，“走吧，存放掌门遗物的地方在前面。”

她点点头，安静老实跟了上去。

“你要是实在憋得难受，告诉你师姐也没什么，你这样不被理解，也并不是你的错。”三灰忽然说道。

卓涅心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回答，“其实被误解我一点也不会委屈难过，可是刚才，我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不要这样想。”三灰斩钉截铁地厉声说道，“你不能怀疑自己，不能给荒神任何机会，既然你已经做到这一步，就坚持下去好了，站在路口来回张望不知选哪条路好，只会让荒神有机可乘，但你选定一条路直达终结，至少……你不会辜负自己。”

“那我需要道歉吗？我这样做是对是错？”卓涅心认真地问。

这次，三灰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个剑灵，即使有人的感情，也仍然不足以支撑他去体会人的百感交集，“等这件事过去，你可以选择一两个人坦白尝试一下，如果可以避免如今的困境，其他的先不要考虑。”

“行吧……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在无所畏惧这方面，我还和从前一样。”卓涅心含笑说道。

“是这里了。”

李重绫开启一扇封闭的木门，叫上卓涅心一同进入。

“这里不是只有掌门信物才能进来吗？那贼人是怎么堂而皇之跑进来再拿上东西出去？”卓涅心看着被供奉的法袍一边是空空如也的台子，觉得很奇怪，“法冠是在这里的？”

李重绫点头，“我也奇怪，这里不是说来就来的，就算是我们，也未必出入自如。”

“也没留下什么线索。”卓涅心四周看去，没有任何破坏的迹象。

“那我们就各自去查线索，务必保持联系。”

卓涅心点头。

她正准备离去，却猛地顿住脚步，李重绫这时已经走出木门，只留她一人在内。

“你怎么了？”三灰察觉异样，“为什么不走？”

“我……我想走啊……”卓涅心的额头上都是汗，像痛苦，又像在拼尽全力，“是……是荒神不让我走……”

“他已经能控制你了吗？”三灰紧张的一成不变的语速都加快许多。

“没有，他要是控制我，我也就不能站在原地不动……他好像要去这个塔里的什么地方……”卓涅心深吸一口气，“荒神咱俩商量一下，你放我去和师姐告个别，然后你想去哪里我就去也不和你较劲了你看行么？”

她忽然觉得恢复正常，没有内在力量阻止行动，卓涅心深吸一口气，跑出门追上李重绫，“师姐，你先回去，我想……在这里转转，说不定有什么我们忽略的地方，我总觉得，赵檀没那么心细，如果他要做坏事，一定能留下蛛丝马迹，你先忙你的去，我有消息告诉你。”

李重绫点头，转身离去。

卓涅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忽然漂浮，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前走去。

“你真要让荒神为所欲为？”三灰不明白卓涅心在想什么。

卓涅心很是自信，“我也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在我没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出击，和我的弱点同理，这又未尝不是他的弱点，我们就跟着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