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一脸为难,眼睛盯着郭禹手里的钱袋,挪不开视线。
郭禹沉吟了一会儿。
“你就捡最贵的那个说。”
京城里的消息,上至朝堂之上局势变动,下至某家公子的风流韵事。郭禹吃过不少亏,也知道一个知了的手上,最值钱的消息一定是最有价值的。
知了果然笑弯了眼睛,冲着鼓鼓囊囊的钱袋猛咽口水。
“郭大爷果然豪爽,小的这儿的确有条消息,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大爷的胃口。”
郭禹见他磨磨唧唧,就是不正面说话,索性将他一直垂涎的钱袋抛了出去,正中他怀里。
“大家都是江湖人,我懂规矩,银子已在你手上了,可以说一说是什么样的消息了吧。”
知了打开钱袋,看着里面的雪花白银,把眼睛都给笑没了。
“郭大爷的名号在江湖上是响当当的,小的当然信得过郭大爷的为人。”
“别废话。”
见郭禹已经有些不耐了,知了这才收起讨好巴结的心思。
“事情是这样的,几日前,我兄弟见到有几个人拿着晋国公府的牌子在深夜出城。”
郭禹耐心的等着后话,可等了一会儿,知了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
“你诓我?”
“小的哪里敢诓您啊,这真是小的手里最贵的消息!”知了赶紧解释,生怕解释慢了就会成了刀下亡魂。
“晋国公府的人出城办事,也算消息?”
郭禹的手搭上知了的肩,知了感觉自己像是被笼罩在一座巨峰的阴影里,顿时浑身开始发抖。
纵横剑郭禹的名号谁人不知,知了单是看见他背上那柄巨剑就已经犯怵了。
“郭大爷你当真误会了,怪小的没说清楚,那几个人虽然拿着晋国公府的牌子,但穿着打扮十分古怪。您想想,晋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府里的人但凡都是有官阶的,哪怕出门办事也是威风凛凛,一身官服令人倾羡,可那几个人啊,穿着麻布长衫,比小人看起来还寒酸呢。”
丹颐京城有宵禁,入夜以后,凡是要出城的人都需要陛下的旨意,只有晋国公府除外,原就是方便凤宫中人来去的。
知了说那些人换了衣物,想来是打算隐瞒晋国公府的身份,但不巧在出城时被人瞧见了令牌,也算是机缘巧合。
但郭禹不是裴绫,他不知道凤宫,晋国公府和裴家之间的关系,也就不认为这个消息有多重要。
晋国公府的人为什么隐瞒身份深夜出城他不在乎,就算真有什么阴谋,也牵扯不到他一个江湖人身上。
“你知道裴家吗?”
知了愣了愣,话题变换的太快,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小的也算半个生意人,哪能不知道裴家。”
“最近京城里有人见过裴家的四公子裴易吗?”
“裴易……”知了嘟囔着这个名字,但显然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郭大爷,裴家的四公子不是早去了儋州吗,怎么可能会在京城出现呢。”
“所以我才来花银子问你呀。”
找不到线索的郭禹很暴躁。
知了被他这一声吼吓得瑟缩了一下。
但打听消息的人重在机灵,遇事要能言善辩,手上功夫不行,打不过,脚上功夫不好,跑不了,靠的就是这张巧嘴。
这刚卖出去的消息买主看上去不甚满意,知了虽然不求什么五星好评,但回头客总是盼着的。
他的眼珠在那双小眼睛里转了转,便冲郭禹好言相劝道,“小的虽然不知道郭大爷您在找谁,但看在您这么阔气的份上,小的再送你个消息。”
郭禹闻言看过去。
“你说。”
知了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笑道,“您这钱花的不冤,小的虽然不知道裴家与晋国公府有什么关系,但就在不久之前,有奸细从晋国公府里受伤跑出来,似乎是裴家的人呢。”
郭禹皱眉,这几日他与裴思锦和裴绫接触的不少,逐渐意识到裴家不单纯,但他也没大胆到往晋国公府上想。
“你怎么知道是裴家的人?”
郭禹见过芜菁做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因此即使真是裴家的人,他相信也不会留下身份有关的线索才对。
“大爷您这就别问了,小的要都跟您说了,往后还怎么做生意呀。”
郭禹知道做知了的都有自己拿消息的路子,他也不便多问。
“那你知道裴家和晋国公府之间是怎么回事吗?”
“小的就是混个饭吃,这样的消息怎么能知道呀,若真被知道了,还不得被灭口了。”
知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的情真意切的,应该是没有欺瞒了。
郭禹不知道这份银子花的值不值,但好在他一向不节约这些身外之物,也感觉不到肉疼。
告别知了,郭禹走在陌生的大道上,身侧的行人来来往往,都是生面孔。
他仿佛又回到当初刚下山的时候,师父的丧期未过,他懵懵懂懂的行走在尘世里,还没来得及体会书里描绘的千姿百色,便迎来了仇家。
接着就是无休止的受伤,养伤,逃亡,这个世界给他的印象太糟,以至于他开始怀疑,书上写的是假的,师父说的也是假的。
可是命运使他遇上随欢,告诉他师父的罪孽不是他的罪孽,他该反击,该重新拿起巨剑,保护自己。
郭禹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他看见随欢站在长街尽头,正在冲他微笑。
他的手握上巨剑的剑柄,缓缓收紧。
“这一次,执剑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