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霄则一直试图夺下白淼手里的剑,可无论他怎么攻击白淼的伤处,见她痛的脸色发白,浑身冒汗了,她也不放手。
再一次被裴霄近身,白淼手里的剑发挥不了用处,裴霄以拳击中她的左肩,她的衣裳早已湿透了,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
这一次,裴霄如愿听到了金属落在岩石上的声音,白淼再一次弃剑了。
两人缠斗在一起,白淼已落下风,她几乎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的衣裳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裴霄逮到机会,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她闭上眼,唇角的笑容却愈发放肆。
“再见了。”
她的声音虚弱的如同垂死之人,可当裴霄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反而是他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白淼用最后一点力气抓住裴霄的领子,然后用力向前一扑,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裴霄不豫,掐着她脖颈的手竟松开,同时向后倒退了几步。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站稳,裴霄还来不及说话,白淼已先冲上来撞在他的胸膛上。
身后,是岐山之巅的万丈高崖。
裴霄的身体向一只短线的风筝那样飞出去,他与白淼对视的最后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惊愕,然后便是可怕的坠落。
白淼亲眼看着裴霄的身体消失在云海里,绝无活路。
她亦力竭倒下,仰躺在悬崖边上,朝阳已从云海尽头露出了真面目,灿烂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太过刺眼。
眼泪溢出她满是疲惫的眼睛,从鬓边滑落,夹杂着一丝丝的血。
裴霄最后那个眼神中的惊异,大概是不相信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不相信原本胜券在握的自己输给了重伤的白淼。
而白淼眼中的惊异,是因为最后那一推她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去做的,那个时候,裴霄明明可以拉上她做垫背,可裴霄没有。
她不知道那时候是裴霄太过惊讶,所以忘了可以玉石俱焚,还是因为其他,但随着裴霄的死,已不会再有人知晓他那一刻的心中所想了。
没有了威胁,白淼彻底卸下满身防备,疲惫,痛楚,幻觉,一个个向她袭来,此刻,哪怕是个不会武功的幼齿小儿都能将她置于死地,她已没有再战的可能,也不会有自己走回太庙的可能了。
山顶的风吹在她身上,除了能让痛楚能加清晰,还能让她保留最后一丝神识的清醒。
她努力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那条缝看天边绝美的朝阳。
云雾在阳光下渐渐消散,金色的光把天边的云晕染成同样的金色,天空白里透着蓝,偶有雁过,不知带回的是谁的家书。
原来岐山顶上的朝阳跟潜渊宫里的夕阳是不一样的。
白淼突然觉得,自己若是死在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似乎也不错。
她闭上眼,任由吞噬意识的困倦之意袭来,坦然赴死。
“殿下!”
是谁的声音,如此熟悉,如此焦急。
在混沌中,白淼想着,我还活着呢,别跟喊魂似的。
可她说不出话,只能听见耳边的呼喊和更咽。
似乎有人扶起了她的身体,往她嘴里硬塞什么东西。
“别想给我喂毒药。”她这么想着,拼命的推拒。
“殿下,吃了药就会好起来了,求求你了,吃了吧。”女子略带更咽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她只觉得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但她想反正自己已中毒了,再中一种毒也没什么大不了吧,于是她吞下了女子喂来的药丸。
味道有些苦,苦得她眉头都皱了起来。
白淼感觉自己从轻飘飘的云端落下了,她不太开心,在云上躺着明明很舒服的。
围绕在周身的雾气散去,如同那些被朝阳驱散的云雾,她有些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张女子的脸。
那张脸说不上漂亮,但让人看着很舒服,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感觉。
她似乎在哭,白淼不解,下意识便伸手想要抹去她的眼泪,可右手的手掌刚碰上女子的脸颊,自己先疼了个呲牙咧嘴不说,还将女子的半张脸都让血污染红了,看上去很是骇人。
女子破涕为笑,但始终在哭。
“殿下,你不会是傻了吧?你若是傻了,红玉肯定会笑话你的。”
白淼缓了缓,手掌上的伤口很疼,皮肉翻卷而出,看上去就很可怕。但这伤口似乎终于将她的记忆带了回来。
“芜菁?”
白淼终于开口,但声音不复往日严肃正经,沙哑不说,还带着让人心疼的茫然和无助。
芜菁将她抱紧,同时巧妙地避开她身上的伤口。
“属下失职,未能好好保护殿下,请殿下降罪。”
她的眼泪就没有停下来过,白淼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哭的芜菁,一时间也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死了,你流这么多眼泪干什么。”
也许是方才芜菁喂给她的药丸发挥作用了,白淼发现自己找回了一点力气和精神。
她看了看他们所处的悬崖,此时不只有他们俩,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人。
裴思锦见她看过来,冲她点头致意,微微一笑。
裴绫则是拿着裴霄染血的佩剑,惊疑不定。
白淼的目光一凝。
“裴三公子,我有话与你说。”
裴绫没料到她醒来会叫自己,愣了愣,才走到白淼面前。
白淼看着他手里那把原属于裴霄的佩剑,眸光深沉。
“我在此遭遇刺客,还好有你兄长裴霄出手相助,裴霄救了我,自己却坠崖而死,节哀顺变。”
三人皆沉默,崔月娘的话和白淼的话出现了矛盾之处,真相如何暂且不得而知。
裴绫拿着兄长的剑,站在悬崖边,冲崖下的密林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