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过完,烟消云散。/p
或许,连着他心中的大雾,也能消散开来。/p
香炉内的青烟缓缓缓缓的漫起,杜陌颜葱白的手指在其上拨弄几下,眼带笑意:“既然如此,怎么又跟到了凡间?”/p
君无欢摸了摸下巴,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迷茫,转瞬即逝也没能逃过杜陌颜的眼睛,她轻轻笑起来:“她可是你心上之人?”/p
对面的人低下眼去,并不回答。/p
杜陌颜叹息一声站起:“既然已经接她回来,无论她闹出什么事情,都不要后悔。”/p
君家是个大染缸,有人将阿水拖进去,君无欢袖手旁观的原因,杜陌颜也清楚。/p
这一年月森给阿水调的药……/p
她不与眼前的这个人挑明,他应该也明白,阿水确实时日无多。/p
月森帮她续了一段时间的命,也是看在听风上仙往年在东荒保他的面上。/p
阿水归去,她也就能脱身了。/p
君无欢,听风上仙,结束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已经是众望所归了。/p
凡间不易久留,她虽没有不耐,也喜看着红尘万丈,但终归不是归地。/p
推开门,一袭白衣如雪的人转过身,残花落下洋洋洒洒,他抬眸一笑,温柔细语:“杜陌颜,过来。”/p
她杜陌颜的归宿,从踏上花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眼前人了。/p
“你我与公子的交易,从现在那日的一剑,已然开始。”阿水浅浅的笑着,笑意极寒,对着月阳的轻薄之意不加苛责,也没有应承。/p
月阳看着对面的女人,她很冷静,冷静的可怕。/p
“婚期已定,但公子在婚宴上该扮演什么角色,我想你已经清楚了。”她缓缓站起来,一杯茶握在手中,垂眸间一饮而尽,甩落瓷杯的动作利落。/p
听风上仙,是时候该结束这千年的孽缘了。/p
十月初八,大吉,月家与齐家成婚。/p
大喜婚房在夜幕降临时终于安静下来。/p
这世间有许多难两全,阿水是最懂的人。/p
午夜梦回时,有纷乱的记忆些许,她爱上了一个求而不得的人,那人对她,总是清清冷冷客客气气。/p
以至于现在看着眼前人,她总是觉得不真实。/p
君无欢附身吻了吻她的唇角,察觉到她的走神,蹙眉道:“在想什么?”/p
阿水回神,眸光冷清:“听风上仙此次下凡,所谓何事?”/p
君无欢挑眉,微凉的指尖触到她同样的微凉的发:“来寻人。”/p
阿水缓缓笑起,她清秀的脸那样生动起来,却带着无尽的苍凉:“你要寻的人,渺渺无踪。”/p
君无欢缓缓笑起来,轻声问道:“何出此言?”/p
“若是你那晚没有理会我,我倒是生不出这些心思来。”阿水淡淡的说着,有一点无法置身事外的无奈。/p
那晚的吻,是带着温度的,不够烫人,却烙印十足。/p
她的指尖按上唇角,脸上的盛装衬出一点艳色。/p
她到底还是为他的一点示好而动容。/p
阿水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越陷愈深,所以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p
她抬眸,对着他笑:“听风上仙,你是看过星君为我编撰的命册,其上可说过,我能得善终?”/p
君无欢抿唇,无言。/p
阿水的命中多了一道恶露,那是她被拖入异世界,扰乱天地秩序的惩罚。/p
这桩恶露,原本该是呈现在与听风上仙纠缠的情劫上,但听风上仙命格中并无情劫一说,便归到了此处。/p
她身上的迷雾,便是这场恶露的源头。/p
他伸出手抚上她额间花钿,忽而想起自己为了探出恶露根源,丢的那一千年修为。/p
他好久好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以至于现在心口仍旧隐隐作痛。/p
微微叹了口气,他声线温柔:“阿水觉得,你必须担下这场恶露吗?”/p
阿水笑起来,坦荡荡:“听风上仙,我实在不愿意再来一世了,我想回去。”/p
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机率,也是机会。/p
门外已经灯火通明,有喧哗的声音响起来,她甩下他的手,站起身来敞开门,门外皆是清一色的禁军。/p
领头的月阳一举手中明黄的圣旨,阿水十分配合的屈膝:“臣女齐水,在此。”/p
“给我拿下。”月阳一扬手,身后的人欲要上前,却见阿水轻轻一笑:“不知这拿我的差事,好做与否?”/p
月阳眉心一跳,厉声道:“死活不论。”/p
跟出来的君无欢皱了皱眉头,星君册上记载,她确实是受难于人间的刑事。/p
但如今这个时候是否太早了些?/p
阿水淡淡笑道:“你不用想了,我与旁人做了个交易,她又改命的本事。”然后忽然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她道:“愿,你我再无想见之日。”/p
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阿水,谈不来少女初时的风花雪月。/p
这一世时日无多,她一早就知道。/p
那人告诉她,她这是多余的一世,不知何因,也就寻不见其果。也不知她这般草草了去,可惜了谁的心思。/p
但不能再等了,能回到异世界的日子,就是今晚。/p
当初误入桃花源,以为那俊逸的公子是个红尘梦,后来以为自己被压在佛女身中不见天日,与公子再度想见,也是梦,现在想来,却说不清自己的最前生的那二十年,形单影只却分外清静的二十年,是不是个最美的梦。/p
她还能否回到那个梦去,见一见最初的亲人?/p
抬头看了眼天象,她甩开一拥而上的禁军,身影凭空消失在原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