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淑贵妃又翻了一页书,却轻轻道:“他若生在寻常人家,怕是会幸福许多。”
这竟是一位深宫后妃能对亲骨肉说出最衷肠的感叹。
谢必安禀告道:“殿下处事谨慎,由属下看来,并未曾对谁动心。”
淑贵妃放下手中书卷,细声细气地问:“他在读什么书?”
“《红楼》。”
“又在看谁的诗?”
“范闲大人的。”
“最近见的人是谁?”
“……”
“最常在嘴边念叨谁?”
淑贵妃不等谢必安回答,重新拿起书卷,最后说:“你且告知他,要争便争,不必把我当做后顾之忧。我有书相伴,在宫宇还是在冷宫中都不寂寞。我送他一句忠告:人非圣贤,难断情丝,此乃常事,不必掩藏。”
谢必安领命回到二皇子府,却听说李承泽已坐轿前往靖王府,他极少不由谢必安保护下独自出门。谢必安立刻赶去,世子不在家,他找了半圈,看见河岸凉亭中立着个深绿色简衣的男子,背手站在亭边,仿佛在等什么人。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范闲。
谢必安走进凉亭,李承泽一动不动,却说:“等他回来,我们就是敌人了。
剑客没有说话,李承泽接着说:“还记得他那日在殿中闹酒作诗,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他醉醺醺来到我侧,脸涨得通红可笑,对我说: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李承泽细细咀嚼着这句诗,又笑道,“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此句甚妙。南庆少有文豪大家,却出了个小范大人。我常想,究竟怎样的人才能做出如此的诗,又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抗拒他?”
李承泽缓缓转过身,一如他当年初见范闲,高傲地昂着头,打量着刚在诗会上作出绝世好诗的澹州来客。谢必安不能从他的表情中看见任何的动摇,只能瞥见李承泽身后的湖水在风中翻涌,颤抖着粼粼波光。
“可惜,就算一切重来,他重新站在这里猜我是谁,我未来要拉拢他,逼迫他,杀他的决定都不会变。必安,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谢必安回答,李承泽自顾自地抓起案上一串葡萄,笑着自我解答道:“因为——我姓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