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吃了马来疯草的骏马疯疯癫癫地往前飞奔,身后的木车也跟着天上地下着猛烈颠簸。李承泽的刘海快被颠到云间去了,屁股还不停地撞击车板,越来越疼。但李承泽顾不上太多,只是紧紧抓着手中的缰绳,眼前的林间小路就快从他眼眶里跳脱出去。
他原本只知鹏鸟能扶摇直上九万里,哪知世间凡人也能被马带得要飞。迎面而来的春风一股脑砸在他们脸上,李承泽努力看清前方的路,眼前的树林转眼间就变成了无数条绿色的丝线从他眼前掠过,而他居然还有闲心开始断断续续地咒骂范闲。
范闲坐在他身后,一手搂着李承泽的腰让他不至于被颠出去,一手则高兴地举在空中感受强风,声音里满是意气风发的笑。
“诶诶,左转左转——右!哈哈哈,方向盘往右打!快,我们要飞了!”
李承泽的心咚咚直跳,后背都泌出一层细汗,生怕在哪次飞跃林间泥坑时来个人仰马翻,将他们两条命都交代出去。可他将身体往后一靠,却跌进了一个带着夏竹与太阳气味的怀里,那个人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温暖而又厚实,仿佛是一对鹏鸟的翅膀,随时能带他远走高飞,脱离风暴。
李承泽慢慢丢了紧张,也跟着范闲傻笑起来。他的衣袖被风狠狠吹到了身后,可他扬起鞭子还企图让马跑得更快点。李承泽算是找到了飙(马)车的乐趣,牵引缰绳的动作愈发熟练,在狭窄的林间小道上引着两匹疯马灵活地超过别的马车,跃过泥潭,左转右钻,将京都的一切阴郁都抛到了脑后。
等到马来疯的药劲过去,两人已被折腾得彻底失了气力,最后领着同样精疲力竭的马停在一处山谷前。范闲找了块干净的布平铺在青草地上,两人便被抽去骨头般瘫软在地上,四肢张开,仰头看天上飘过的白云。
“范闲,”李承泽看着头顶碧蓝的天空,虚脱道,“这仇咱们没完……”
“Yeah,Iloveyoutoo.”范闲接话说。
李承泽长时间握着缰绳,双手早就抖得不能再抬起来。他用头撞了撞旁边范闲的脑袋,问:“什么意思?”
“你自己细细体会。”范闲闭着眼随口说。
“我体会了一路双倍马来疯还不够?快说啊,小范诗仙。”
“不说。三次机会,猜。”
李承泽因愤怒而重新获得些气力,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随后坚持不懈地要去掐范闲的脖子,企图用残忍的酷刑让范闲把这句听不懂的外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清楚。可惜他手指没了握力,只能挠痒痒着往范闲胸口扎。
范闲的肚子和脖子顿时缩了起来,“哎哟”一声躲开他的手。他从小被五竹的剑和费介的毒折腾惯了痛觉,却格外不耐痒,很快就被李承泽抓住把柄,绝情地挠了一通。他痒得笑出了眼泪,胳膊已经滚到了长布以外,沾了一声的青草味。
范闲开始不断地边挣扎边求饶,但李承泽得了乐趣,专挑范闲的肚子和咯吱窝下手,终于把范闲折腾得泪流满面,气都快喘不过来似地四肢一摊,投降了。
“停战一会儿,就一会儿。”范闲把李承泽的脑袋往自己胸口一搁,眼睛被午后的太阳晒得睁不开,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睡吧。”
夏初暖洋洋的太阳舔着李承泽的后背,他也舒服地把眼睛眯起了来。他听着范闲胸口平稳的心跳,慢慢也感受到了令人心安的困意。等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也逐渐模糊时,他忽然想到:好像还是没问出来,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