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如果?”萨奇问。他的眼睛眨了眨,看上去就像在预谋什么坏事。
以藏推开他,仰起头说:“当然是如果,难道你认为还会成真吗?”
他们推推搡搡又走了一段路。以藏觉得再接着刚才的话题就有点过于微妙了,他想换个话题。但萨奇提前开口了。
“以藏,先不说如果的问题。倘若你真的是个女人,那么你觉得我需要多长时间能追到你,前提是我不用任何有助长情欲的香味。”
以藏觉得他不像开玩笑。事实上,他已经有点——过于认真了。好吧,他停下脚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后说:“十年。最短也要十年。”
“那么你作为男人,要追到你要多少年?”
“你干嘛一脸认真地问这个问题?”以藏感觉很不妥,这是由萨奇引起的。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他们的话题往这个方面绕。这简直不正常,以藏认为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虽然喜欢化妆。萨奇也是,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在取向方面,他认为他们之间不会存在差异。“别开玩笑,萨奇。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先回答我。”萨奇安静地说。他的眼神在空气里坦然自若,看不出一点慌乱的成分,这让以藏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这样坦诚的眼神让他的问题也变的寻常起来。
“好吧,让我想想。”他移开目光,隔了很久才很没把握地回答。“二十年吧。”他吞吞吐吐地说,“我想……大概会是这个期限。”
萨奇如释重负。
“幸好你没有说一辈子。”他轻松地说,“有期限证明我还有机会。”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以藏目瞪口呆,他经历过很多事,但没有一件事能比现在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和难以接受。他对萨奇太熟悉了,以致于从来没有用心留意过他的话——他一直是那样的形象,风流多情,极不正经。他说的话只需要听一半,有时甚至一半都不需要。所以这样一本正经的萨奇看起来很不真实,以藏发现自己快要不认识他了。
他们一直是最好的伙伴和兄弟。可是他今天却告诉你——嗨哥们,我爱上你要追求你了——真是荒谬之极。
以藏以为自己可以破口大骂,就跟他平常做的那样。但事实上,他除了那一句问句,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他的双颊在隐隐发烫。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反复思量,你应该能感受到我有多认真。”
“你一定是疯了……你的阿莉娜呢?她怎么办?你一定是在发疯!”他想起萨奇在他们面前经常提起的这个女孩,他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调子诉说着她有多么美丽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黑色的头发,鲜血一样的红唇——以藏吞了吞口水。他的思绪被搞得一团乱,说不清是想狠狠揍他一顿还是想赶紧逃跑。
“噢,你可以暂且称呼她为苦恼大叔迷茫的替代品——特别是晚上,那种滋味很难熬。”他摊开手,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可开口的,“她并不完全是个女人,只是我认为在你们面前,女人的身份要更好接受一点。每当我烦躁不安的时候我总得想点什么让自己的注意力从你身上分散一下——”
“够了!”
以藏忍不住大声喝停了他。萨奇看了他一眼,神情镇定自若。他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做好了一切准备。以藏脸色发青,他的呼吸紧促,搞不好下一秒他的拳头就该招呼搭到萨奇的脸上。
“……够了。”
但他没有动手,只是重复了这一句,他有点低沉的嗓音让这两个字透着严重的疲惫。萨奇用食指扣了扣额头,没再说下去。事实上也不需要多说,他要表达的事情已经足够清楚,剩下的只能任其发展。他们都停在了这条小径上,谁也没有动。过了漫长——他们认为是——但其实很短暂的时间后,以藏才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比之前要来的嘶哑,并且更加沉重和无奈。他没有正视萨奇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看脚下的沙子,他说:“为什么你非得要说出来,这太可笑了。”
“这有什么可笑的?”
“你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我的,还有你的。”
萨奇轻轻叹着气,他几乎从不干这种没有生气的事,但现在状况不同了。
恋爱就像暴风雨。他脑海里浮出这句不知从哪听来的话,就在不久前,他还跟马尔科说了这句话。会把大脑烧干净,让一个精明的海贼变成只会脸红的傻瓜。但他这算恋爱吗?他摸摸自己的脸,没有那令人讨厌的热度——脸红只属于每一个真正在热恋中的人,不分男女不分取向。
他连恋爱的边都摸不着,只能算个暗恋。现在暗恋变明恋,但掏出来后就被对方吧唧一声摔到地上,还连踩好几脚。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没有像现在那么失败。
“你就不能再忍一忍?”以藏低低地说。
“忍到什么时候?难道再忍几年你就会接受这种事?”萨奇摊开手说,“就算再过多个十年,你还是会说同样的话,这不是时间的问题。”
“那你就忘记它!”以藏猛地抬起头,“彻底地忘记它,就当没发生过——而且现在我们不也是什么都没发生吗?你说的话我就当听不到,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的语调急促,就跟急着甩掉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紧张兮兮。萨奇摇摇头,他恢复了笑容,尽管这看上去很滑稽。
“我努力了十年,以藏。”他微笑着说,“可是我做不到。”
时间不够了——萨奇想起马尔科的话。奇怪的是,这明明与自己无关,可是这时却明显地感受到了其中的急切感。以前,应该说只是两天之前,如果要他跟以藏说出那些话来恐怕连他自己也接受不了,他还不想这么快赔上十多年的兄弟情义。他像被绑上了一条绳索,绳子的最前端绑了一枚定时炸弹,无论他干什么,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每时每刻都阴魂不散地提醒着他——嗨伙计你时间不多了快去做没做的事情否则你就没时间了我亲爱的傻瓜——
他向前抓住了以藏的手腕。后者皱起眉头,强忍住没甩开他。
“听我说。”萨奇仍保持住他的笑容,他不得不这样干来掩饰眼神里的慌张。“我知道这个不是什么好的理由,不过希望你能听我说完,我发誓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我在听。”
“好吧,”萨奇吸了口气,“我是认真的,从来没有过的认真。我一直无意说出来,这种情况已经维持了十年,我不想改变它。离开这个岛后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但现在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话。原谅我以前老是吊儿郎当的,但现在时间不够了,我必须——”
他瞪大双眼。喉咙变得干涸又苦涩。以藏从他僵硬的脸上看到了惊慌,被抓住的手腕被捏的泛出隐隐的青色。
“——我必须跟你说明白。我一直觉得很不安,并且有过一天少一天的感觉。”他苦笑着说,“就在今天早上,佛萨那个神棍给我占卜了一下运程,他说我今天运气不赖,适合出行,还有做一直不敢做的事,我认为这个结果真不错,但是他又说这不是件好事,因为是恶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