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先知道,为什么不检举你父亲的罪行?”
“……”
“那么这就是你的第一条罪名。接下来继续,在你父亲谋反前,是否与其他同伙举行秘会?”
“我不知道,妈妈去世了,我……”
男孩的背脊颤抖了一下,眼瞳中毫无光彩。大法官问的下一个问题,他没听到,仍然木讷地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
“……妈妈,快乐。”
伊戈说。
他看到,不远处的阴影里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蠕动,像是小小的肉块。
大法官不满地敲了敲权杖,重新问:
“你作为戈尔贡家的长子,事先就知道了父亲即将叛乱的消息,你有没有把此事告诉过旁人?”
“我没有……”
“你曾经在翡翠院学习,你是否在那时就已经得知戈尔贡伯爵即将谋反?”
“我不知道。”
询问漫长且煎熬,大法官说得非常缓慢,词语仿佛烧红的铁钉一下下地将男孩的耻辱钉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从翡翠院辍学?”
“……”
伊戈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跪在地上的男孩,就像尖刺。光线也是如此,灼热地刺痛着挂着铁链的脖颈。
大法官并没有放过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从翡翠院辍学?”
“因为……”
伊戈的呼吸彻底乱了,他不愿说。
特兰德预感到不对。
“回答!”
大法官猛地以杖击地,愤怒的响声刺耳地荡开,人们屏息。
男孩低低地垂着头,强忍着,一字一字地说出那带刺的话语:
“因为……老师要奸淫我。”
沉默笼罩了审判庭。
特兰德望着伊戈,怔怔地,痛苦与懊悔有如灌下的滚烫铁水。如果此刻还存在另一场无形的审判,那么受审的就是特兰德自己。他不断地自诘:为什么没能保护伊戈?为什么现在才知道?烈火在少年心底焚烧,他拷问自己,哪怕把自尊与灵魂撕碎焚尽也想得到一个答案。
大法官沉思片刻,放弃了这个毫无价值的问题,就继续审问:
“你在翡翠院期间,有没有蛊惑其他孩子,让他们的家族参与叛乱?”
伊戈的精神越来越脆弱,严厉的询问变成了旋转的嗡嗡声,他好像沉入水中一样,听不清也看不清。他看到那小小的黑色团块,蠕动着,越来越近,最终小心翼翼地钻到了他自己的影子里。
“没有……”
男孩嗓音沙哑,努力地笑了一下,如同破碎的器皿。
这样的询问持续了很久,直到男孩心力交瘁,几乎只能跪在地上喘粗气,说不出完整的话。大法官满意地看了一眼仆从抬着的录事簿,转身向高高在上的御座躬身行礼:
“陛下,询问结束。罪人伊戈?斯沃德斯?戈尔贡虽然并未直接参与谋反,但知情不报仍是重罪,依照帝国律法以及努神的心意……”
众人紧张地等待着大法官的裁夺。
“应当判处流放至大冰原,作苦役犯。”大法官说。
席间哗然,又瞬间静谧下来,等待着皇帝的定夺。公爵紧张得双手合十。特兰德却觉得无所谓了,他疲惫而温柔地注视着伊戈。
伊戈面无表情,似乎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嗅了嗅,然后抬头望向了黑暗——特兰德的方向。
两个孩子望着彼此,就像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