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时还需得先拿苍术灰擦手,在嘴里嚼片生姜免得被里面那刺鼻浓重的尸臭粘上,所以就只有胆子大点的赵福子和段鸮一块点灯进来看看。
“这男尸叫什么?”
一进这义庄,先闻到一股恶臭又熟悉的味道,低头看了眼那被单独放置在这黑漆漆的义庄内的尸体的段鸮问。
“哦,段爷,他叫瑞邛。”
赵福子给他点着灯回答。
瑞邛。
正是早上段鸮入城门时所见的那具从山上抬下来的尸体。
“他的家人来认过了吗?”
段鸮道。
“晌午时,他家姑母已认过了,就是他没错。”
“……”
“他在本地书院读书,是个童生,平常住书院,三日前失踪,他往常有信佛的习惯,正值秋围,他一人带香上山,谁想就这么没了音讯,今早天没亮,本县的一名樵夫上山发现了他,此时他已毙命,我们收到信就去抬了尸首。”
赵福子这话算是解释了瑞邛三日前在山上失踪,又被发现尸体的来龙去脉,段鸮听到这儿复又问了句。
“那之前有旁人来验过尸体吗?”
“还没人碰过呢,原先刘岑捕快和札克善捕快都说要去找外头的仵作来验,没想您正好呢,尸体上的原先的衣物和物证我们都收拾下来了,您要是想验,我只管给您在旁边点着灯。”
“嗯,那就多谢了。”
这话说着,段鸮也道了句谢,赵福子替他点灯,两个人也在棺材边正经瞧看起这个名叫瑞邛的男性尸体来。
说来也巧,这股从白布下散发的怪味,他可是记得清楚。
那味带股发酵后的酸味,有点像烂了的豆子,还似乎搀着些别的酸腐味道。
不同于一般刚新鲜死了的活物。
应该是已经没了气息多日,身体里的血已经基本流干的情况下。
只一处细小伤口怕是根本不可造成这样的失血状态,更别说,这担架底下那已经接近生肉完全腐败时才会特有的一股恶臭味。
也因已经到了这衙门义庄,也已不必忌讳在人前。
说着,他也直接开了自己那箱子,取出了把验尸用的刀具,就掀开了那白布。
一只手掌遮掩住的蜡烛火光下,段鸮只见棺材里放着的一具皮肉发皱,面颊和脖颈肉已经有些轻微腐烂的男尸。
因记得自己早上来时,马车夫说松阳已经下了一夜的雨。
想来这尸体是先被杀,再在破庙里被一夜雨水淋湿泡涨才成了这副死状。
这对官府破案寻凶来说其实很不利。
因为想也知道,山顶上那第一案发现场现如今已经也已经被昨夜那一场雨破坏的差不多了。
这么看,这男尸年约二十三四岁。
体格羸弱苍白,耳垂有点大。
身体各处毛发也比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子稀疏些,还像是精心修剪过。
男子为自己修毛发,这个习惯似是有点奇怪。
不过他的手脚指甲修的很圆润干净,估计是真有这方面的某种洁癖。
段鸮目睹这一切拿白布擦了下指甲和耳朵,又眯眼拿起来瞧了瞧,只用手指进去搅了下尸体湿润的口腔。
待发现在上颚和腐烂的嘴唇上有些沾到的香灰,牙齿和指甲也因为死的时间过长而有些松动脱落。
眼珠子边上的一层血膜呈云雾状,还可以看得见内里的瞳孔,尸体很冷,体僵已经有初步,拿手焐着一试,便大致能推测出死亡时间。
他肋骨上有两处淤青,但看死状明显是死于失血过多,因为在他脖子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致命伤。
这刀口很深,表面皮肉朝内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