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幽绿的微光倏地一闪,两只灯笼大的眼睛赫然入目!阿亭定睛一看,那两只眼睛俨若晶莹透亮的水晶发散着渗人的寒光。俄顷,又有一只绿眼睁开!昏暗的牢房里转瞬间被接连出现的诡异绿眼照亮,沈妍的身体被一个庞大的黑影笼罩,地面上扭动的黑影似游海恶蛟,又似盘树的巨蟒。
阿亭举目看去——噬魂凶兽的尾部似龙蛇摆动,通体呈青苔衰老的黄绿色且遍布坚硬如铁的鳞片。其硕大的头部.长有两角,形状酷似公羊角。除了最先出现的那两只绿眼大如灯笼,还另有七八只绿眼像是绿水晶一样镶嵌在额上。被封印的噬魂凶兽沉睡已久,它吐纳着体内的浊气,圆形的嘴巴一张一合,让人窥见它锋利尖锐似镰刀的长牙里边还长有一圈圈密集尖利的细牙。
“踏雪!我把他们放出来了!”婴宁追了上来,她瞅见沈妍牢房里的噬魂兽时大惊失色,庆幸道:“还好你在噬魂兽醒来之前把这个玄门弟子救了出来,不然我要是成了噬魂兽醒来的第一顿饭食,我肯定死不瞑目。”
婴宁的声音使阿亭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她的目光从噬魂兽转移到沈妍身上。沈妍似是有所感应,她侧过脸去看阿亭的同时,身后口角流着绿色粘涎的噬魂兽徐徐摆尾逼近。她神色自若地望着阿亭,对噬魂兽发出的动静不以为意。阿亭试图从她的眼里找到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沈妍沉默地凝视着阿亭,她的眼里既没有面对强大对手的慌张,也没有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就像是在看树林里的一棵草,一株无名的花,没有任何深意地望着,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回头看一眼。
噬魂凶兽释放着强大灵压,受到灵压震慑的踏雪定了定神,抓着阿亭皓白的手腕提醒道:“道长,我们该快点离开这里了。”
沈妍转过身背对着踏雪她们,尽管心里清楚自己敌不过噬魂凶兽也绝无半点屈服之意。无声无息降生于蛮荒森林,在杀与被杀的刀尖上追逐,死是游走在身边的黑白无常,时常与之交锋,所以真正降临也不会惊慌失措。她早就做好了准备,面对强大的敌人无非就一‘死’字,既然逃不过‘死’,那就——死得壮丽一些吧。
于杀戮之中绽放,喷洒的鲜血要像争芳的芙蕖,横飞的肉块要像冲上云霄尽情燃烧的烟花,骨头碎裂的声音要像剑器碰撞的铮鸣!斗争,要向强大的敌人斗争,向形影不离的死神索取最后的欢愉。
“她一点也不害怕。”婴宁喃喃说道:“身死魂散难道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吗?可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像是很享受这一切。”
灵狱的牢房有结界,没有外部的钥匙是逃不走的。巨大的噬魂兽出现,狭窄的牢房就会因结界变成可以容纳噬魂兽的无垠战场,在幻术的影响下牢房之内可以是万丈深渊,可以是深水寒潭,一切都突破了空间的束缚。然而在牢房外的人看来,那不过是灵狱一隅。
踏雪分别抓着婴宁和阿亭的手腕,边跑边道:“没有想要守护或者是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身死魂散又有什么害怕的,不过是从无中来,再从无中去罢了。万魂谷的人与我们无关,当务之急是逃出灵狱,到时你伪装灵狱逃犯引开守卫,我去地牢救其他的玄门弟子。”
婴宁气愤道:“他们与你有何关系!救一个就算了,你救那么多人我们如何逃得出去?!你要把最后一条命也搭上吗?!”
地牢,玄门弟子……
阿亭任由踏雪抓着自己的手腕,神情复杂。
“我绝对不会带你去地牢的,我违逆青绾只是为了救你!”婴宁道:“你以为你救了玄门弟子他就会感激你吗?你中青绾情毒生不如死的时候他在哪里?青绾不过是想要一件蜀山的法器,他从蜀山偷出来就可以救你一命,况且他受蜀山掌门长老器重,一件法器而已,蜀山的那群糟老头子还能杀了他不成?”
“婴宁,我们逃出去再说。”
“他就是一个胆小鬼!负心人!我就要说他!我偏要说他!”
在她们争执时阿亭又回头去看,被婴宁放出来的犯人们有的还在后面,有的顷刻之间已超过她们正和闻讯赶来的灵狱守卫厮杀。阿亭的目光越过数人终于抵达她之前所在的牢房——沈妍的身体被噬魂兽的尖牙穿刺,就在噬魂兽想要将她吞入喉中时,沈妍疾若闪电,抬手便把它绿如水晶的眼珠子硬生生剜下!噬魂兽瞬时狂怒,咬着她的身体四处乱撞,最后一下太过用力,沈妍从它嘴里脱落。
“婴宁……”踏雪说时发觉阿亭挣开了她的手,转而看向阿亭。
阿亭神色复杂地盯着踏雪腰侧的钥匙,踌躇未决。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之时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她伸手取下踏雪腰侧挂着的钥匙后停了下来,婴宁、踏雪皆诧异地看着她。
阿亭趁乱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剑,回身道:“我得回去一趟。踏雪姑娘,倘若我还活着一定会去地牢与你们会合。”
婴宁上前拦住,眼含警惕,“我就说你一个玄门弟子怎么会被关在灵狱,你为何要回去,莫非你是魔族安插在玄门的奸细?”
“我是和同伴在阴城杀敌时被一个青衣女子带到了这里,并不是魔界中人。”阿亭道:“婴宁姑娘,请你放开我。”
婴宁问:“你的同伴?这里边有没有……”
踏雪打断道:“婴宁,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道长你身上还有万魂烙印,回去后很难脱身,既然你是仙门中人,为何要涉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