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绉意识到赵敞误会了,正色道:“王爷!从你第一天认识我就该知道,我根本不想做官,也不稀罕荣华富贵,如果不是家中长辈翘首期待,也许我早就挂印而归了。如今被免,正合我意。我已打算带郡主回江阴,然后游遍名山大川,再择一风景佳处居住。富贵、名利,不过是过眼烟云,王爷说的异姓王,比不上林海听涛、深溪垂钓。”
赵敞又道:“妹夫是怨父王和我没有营救你?父王和我不是不想救你,只是当时皇祖盛怒,强出头不光救不了你,还可能害了你,所以才没有去求情。”
沈绉叹气道:“王爷,我并没有怨你和殿下,是你自己心里内疚。其实王爷完全没必要担心,即使太子殿下不牵头重修两仪殿,圣上也会把社稷托付给殿下的。”
赵敞也叹了口气:“现在可容不得我掉以轻心,齐王、越王正在积极筹款,说是要帮皇祖重建两仪殿。重建废殿时日不短,皇祖圣体违和,未必能等得到落成的那一天,我担心皇祖被他们蛊惑,或会临阵变卦。”
沈绉略一沉思,道:“据我所知,重修两仪殿的花费不比建摘星楼少,至少也得十五万贯。”
赵敞苦笑:“不止,越王称要三十万贯,我觉得二十万贯差不多。现在他们已经筹到了十几万贯,我们才有七八万贯,只能靠妹夫你了。”
沈绉道:“现在我无官无职,连一万贯都没有,除非向江阴求告。不过陛下余怒未已,如果知道修建的钱是我提供的,难保不会迁怒我家,让我祖父惹祸上身。还有,齐越筹钱的动机也很可疑,三十万贯,足够新招一支五万人的队伍,或是供十万人数的军队开销三个月。”
赵敞皱眉:“妹夫是说,齐越意不在此,将有非常之举?”
沈绉道:“凡事防患于未然,可保无虞。目下也只能静观其变。”
赵敞道:“妹夫且慢回江阴,这事总还得你多上心。”
沈绉点头:“这是自然。”
赵敞这才放下心。
当晚就寝后,安平问沈绉:“从我三哥走后,就见你心事重重的,他有什么难事来找你?”
“还不是朝中的事,齐王、越王不安分。”沈绉道。
“你都被罢官了,在皇祖面前也说不上话,三哥还来找你?”安平问道。
“是钱的事儿,太子殿下要重建两仪殿,大概要二、三十万贯钱,目前只筹到七八万,而齐越一党已经占到先机,筹到十几万贯。王爷心急,就来找我了。”沈绉解释道。
“三哥要你凑齐剩下的二十多万贯?我做公主时月俸是八十两,郡主是六十两,折算成钱,一年不过几百贯,这二十多万贯可不是小数目。”安平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最后大吃一惊。
“的确不是小数目,我拿不出来,只能靠沈家,然而这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北方大旱时,由官府作保向豪户们借粮。有时候都借不到,一些大户指明要我作保,因为我背后是沈家。浑河决堤时就更是,不用沈家作保根本筹不到粮。现在还是,以后呢?朝廷亏空日剧,以后花钱的时候有的是,日积月累,沈家不是金山银山,救急救不了穷。”
“我理解,你是担心沈家被拖垮。”安平安慰道。
“不全是。我不想靠家族的庇荫过一辈子,我自己是有能力好好生活的。可是到现在为止,我最为人称道的事都是靠了沈家的支持,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想向家里开口。”沈绉声音低沉,很是无奈。
“不是这样的,你是大魏最了不起的男子,聪明儒雅、温柔多情,”讲到这里,安平有些脸红,“还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我的哥哥们都比不上你。”
沈绉不说话,紧紧地抱住安平,将头埋在安平胸前。
“如果为难就不要向家里张口,我会去跟父王说,不要委屈自己。”安平轻轻拍了拍沈绉的后背。
“不要跟殿下说,我能解决。”沈绉从安平怀里抬起头。
“你不要勉强,也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不想你太辛苦。”
“谁让他们是你的父兄,既然你三哥开口了,我自然是要帮到底。”沈绉叹气。
重修两仪殿一事终于被提出来,齐越和太子两党照例争得激烈,从筹款到规划,到由谁主持兴建,互相角力,最后请永寿帝定夺。
永寿帝意兴缺缺,往沈绉的固定站位上看了一眼,道:“再说吧。”
如果沈绉在,必定不会是这样的局面吧?
群臣知道永寿帝想起了沈绉,不过无人提出来,一直保持了默。
第二日早朝,群臣又提起重修两仪殿,永寿帝还是没有兴趣。
汝南王出列奏道:“皇祖,既然诸位大人这么想为您尽份心,不妨通通接受,而且孙儿有个更好的办法。先把文武百官们通过各种渠道筹得的银钱集中起来,不分派别,由想要主持修建的大臣自荐,给出预估造价,包括各项花费,再由皇祖对比各人的预估造价,看谁花钱最少、造得最好,就选谁主持。当然了,他的最终建造费用不能超过自己所定的数额,如果建造过程中出现银钱短缺情况,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弥补了。”
永寿帝听到这新奇的理论,猜到是沈绉的注意,点头同意。
群臣也猜到了,见永寿帝同意了,只好照做,将筹得的银钱数目报了上去。齐越阵营共计十四万贯,太子阵营的报了六万贯,加起来刚好二十万贯多。
按赵敞说的方法,要想取得主持权,给出造价一定要低,可价格一低就没有油水可捞,还可能要自己贴钱,群臣的积极性便不是很高,胡乱报了个高价来应付。
越王思前想后,觉得五万贯以内他还贴得起的,于是报了个十八万贯,目前的最低价。
不料赵敞报得更低,只有十二万贯,差不多才是一半的造价。
越王当即提出质疑,称赵敞瞒报花销,打算以次充好,不相信只要这么一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