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辰却突然朝他伸出了手，无视他揪着自己领子那只爆着青筋的手，慢慢地搂住步天舟的脖子，把自己的下巴轻轻垫在步天舟的肩膀上。

“对不起。”他说。

步天舟一怔。

“我替我的家人跟你说对不起，抱歉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抱歉让你的家人死不瞑目，我和我的家人不配活着，杨浩国无期徒刑，林楠和杨书彤都死了，还剩一个我，我知道你要是想，杨浩国也能被你弄死，我们四命换两命，你看行吗？”杨书辰淡淡地说。

步天舟抿了抿唇，冷笑一声，“活着比死难多了，杨书辰，听话，好好活着，好好受着。”

·

【六】

林楠和杨书彤似乎是杨书辰最后的精神支柱。

就连步城谢游都牵不起杨书辰心底最后一丝求生欲。

张嫂的电话愈发频繁，步天舟不胜其烦，却每每都能扔掉手中的事务及时赶回家。

杨书辰似乎把这当成了日常必须完成的活动之一，对这个尘世毫无留恋，对自己的身体毫不爱惜，一个月下来，已经瘦骨如柴。

步天舟再一次赶回家，砸开门，杨书辰就着一瓶酒，吞下一整瓶抑郁药，步天舟皱着眉，伸手进人的喉咙，强迫人把东西都吐出来，医生几乎已经在步天舟家住下。

步天舟皱着眉头看着怀中人。

没用了，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怀里的人，人还在这个世上，灵魂却早不知归往何方。

步天舟以为自己看着他这么折磨自己，自己会开心，但是等到医生说要是再迟一点就真的不行的时候，他的心跳又停了好一瞬。

他知道自己怕什么，他怕人真的死了。

奄奄一息的杨书辰睁眼，步天舟就以这么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看着他，杨书辰无声地笑了。

“我从来不觉得让一个人活着是对他最好的惩罚，”杨书辰说，“毕竟世上所有事都不如命重要，要是真的对那人恨之入骨，折磨至死然后大卸八块才是最好的方式。”

杨书辰抚着步天舟的脸庞，“步天舟，现在到底是谁在折磨谁啊？”

步天舟也想问，所以现在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杨书辰柔柔地看着步天舟，看着这个占据了他完整的五年，以及更多的不完整的七年的男人，他的生命里，出现的最多的就是这个男人，就连杨浩国拥有他的时间都不及步天舟多。

“步天舟，你好像，爱上我了。”杨书辰笑，笑完又叹口气，“这可怎么办？”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喜欢上他，我怎么会喜欢上仇人的儿子呢？”杨书辰神智有些不清，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步天舟的心揪着疼。

杨书辰这个人，从身体到心理，怎么一步一步被自己摧残到现在这个地步，步天舟心里清楚的很，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每一次致命的打击，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些东西会一点一点地，全部反噬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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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杨书辰已经发展到了不说话的地步，所有的动作，一切的言行都朝着一个目的，死。

步天舟甚至没法去公司，他一转身，杨书辰总能想到无数种把自己至于死地的方式。

他一边厉声呵斥着，威胁着，但是没用，这些对杨书辰一点用都没有。

他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听不见步天舟说话，空洞的双目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两个人都死死撑着，说不上到底谁更痛苦。

步天舟转身去外边签个文件，里边的杨书辰就在用自己的牙齿啃着自己的手腕，上边还有他上次刮开的疤痕。

杨书辰甚至已经啃开了一个口子，伤口狰狞，血流满臂，步天舟看的触目惊心。

到底是多绝望的人才能下的去嘴。

他终于受不了，他知道自己阻拦不了，他什么也做不了。

杨书辰一心朝着那个方向走，他却一点拉不住他。

他大声骂了杨书辰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