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没见，一点没变。”

师兄拍了拍盛一怀的肩膀被他躲开，盛一怀吹了吹自己的肩膀。“一点没变的那是无耻，现在夸人一点没变和指着鼻子骂没有任何区别，你我之间的关系，没有什么必要绕弯子，有话不妨直说。”

尤童点了根烟，手肘搭在车窗上，即便是无耻，他也只能选择继续无耻。

“你手上那篇SCI卖我吧，你开个价。”

这话都没落地，盛一怀就动起了手，把人压在方向盘上，夺过尤童嘴上的烟暗灭在他耳旁。“我们医院急诊开了绿色通道，一分钟之内肯定能把你的胳膊接上你信不信？”盛一怀暗示性地捏了捏尤童的胳膊。

“师弟，你还是这么直白，东北人的性子就是太过耿直，脾气太冲了。做人不要同钱过不去。”

盛一怀松开了手，“优秀的人不差我这一个，我相信比我更缺钱的人很多，我这文章就是烂了都不会便宜你。”

“的确，优秀的人很多，但是像师弟这么出色的没几个。狼群里容不下一只温顺的小白羊，师弟，你经历了那么多为什么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尤童今年将近四十，博士还没毕业，今年是最后一年，就差一篇文章。“我儿子今年四岁了，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叫的爸爸。”

“别打亲情牌，现在没用。你知道有些坏人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吗？是为了比别人更坏，这样才能体现他存在的价值。”盛一怀推开车门想下车，谁知道被锁了。

尤童嗤笑：“所以这辈子我注定不是好人，也做不成好人，还是坏人好，心里负罪感小。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天你不卖给我也没关系，这么长时间不见，师兄请师弟吃个饭总可以吧？”

盛一怀错了，无耻也会变，会变成面目更加狰狞的无耻升级版。

尤童显然是有备而来，饭店早就定好了，地方虽然不大，但却是老字号。起码要提前一个星期预约。拐角处有一个风水摆件，也不知道这饭店生意的红火有点没有这东西的功劳。

“师弟，也不知道这家店合不合你胃口，朋友推荐的，据说不错。”尤童给盛一怀倒了一杯热茶。

盛一怀没有动，低头按着手机，其实什么消息都没有，他又不看票圈，WB也很少刷，就是盯着手机屏幕看。墙纸是系统自带的，纯蓝色的，非常单调了，他突然想换一换。翻看手机相册，手指停住，昨天同学聚会班里的女同学喝高了，非要他和秦梓枭俩人拍个合照。俩脑袋挨得挺近，一点笑模样都没有，跟P在一起似的，手机里其他的照片都是梁成他们发的临床照片，当然也有田雨这个没有节操发的小图图。找不到第二张合适的，也不想用这张，俩人跟不共戴天似的。

盛一怀手指一动，时隔七年，他再次去别人的票圈里逛。

秦梓枭这个号一看就是私人微信，连个营业的公关广告都没有。最新的一条竟然是二十分钟前发的，晒的一张三九的照片，还有和自己微信的截图，不过自己的头像被遮住，留下的是语音条。文字写着：

谨遵医嘱。

这人真是，下面的评论一排，一部分是昨天聚会的同学，还有一部分看语气应该是秦梓枭的朋友，应该是特别亲近这种级别的朋友，爱称煞笔都出来了，没有点真感情是不可能的。

盛一怀继续往下翻，发的并不频发，但是每一条都很精悍。要不是尤童在旁边他想躺地上滚两圈，太可乐了。他以为秦梓枭这么自恋的人自拍会很多，让他失望了，翻了快一年的记录都没找到他自拍的照片。他想着再翻看两条，没有就算了。

第二条让他欣慰，是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秦梓枭，摆拍的有点臭不要脸了。

图片上他一双眼睛笑得半点没剩，简直就像眉毛下面开了两条线。脸贴在橙汁上，别起来的刘海坐实了他小学生的身份。配文：

小石头说我是他弟弟，因为我长得太幼稚了。哈哈哈哈。

盛一怀这才打开另一张照片，是一个小学生，表情非常严肃，也把刘海别了起来，单看没觉得什么，把两张照片摆在一起就看出点意思了，秦梓枭确实比较幼稚。

“师弟，来尝尝这个菜如何？”尤童竟然能独处这么久，读博士的人没有哪一个是忍受不了寂寞的，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独处。

不知不觉已经看了这么长时间的手机，盛一怀保存了秦梓枭的照片设置成墙纸，比系统自带的好多了。

“这是你电脑那个？你们俩这是好事近了？”尤童知道这个小师弟长情，一个相片能用那么久的人，是重感情的。但是对于感情的事盛一怀鲜少提起，多是学术上的话题。

盛一怀看了看碗里的菜没动，奶奶从小说吃人嘴短，这话真没错。

“文章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费唇舌了，饭也一起吃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毕竟夜路走多了，不安全，不是吗？”

“一台1.5TMRI如何？”

几百万这么轻松就送出去，依盛一怀所见，尤童现在还没有那个经济水平，或许是合作方提供的。

盛一怀站起身，将已经凉透的茶水倒在桌子上。

尤童笑了笑，下一秒筷子直接扔在地上，这个小师弟当真是心比天高，以前就告诉过他做事不要太绝，给自己留条后路，若是当时听劝何至于现在窝在这个二线的小城市里。那些虚无缥缈的信念有什么用处，太顽固，太守旧。

从包间里出来，盛一怀跑到洗手间里吐了出来，右手拧了十几下水龙头才拧开，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人按了暂停消音键，砰砰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他惊恐地看了看每一个隔间，他喘着粗气，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穷途末路的罪犯，身后正义的枪支马上就要抵上自己的后脑勺，又是一阵砰砰砰的声音，他摇了摇头。尝试着深呼吸，脑袋一片空白，可是有些东西重复的次数多了就会形成肌肉记忆。

他心里默念4秒钟的鼻子吸气，7秒钟屏住呼吸，8秒钟呼气。如此反复多次，再也听不见砰砰砰的声音了。他洗了一把脸，拽了几张纸巾把脸擦干，伸出中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划了一下。

手机在裤兜里闪烁，盛一怀无暇他顾，想早点回到家里睡一觉。路边停靠着电单车，他扫码骑了上去，比起密闭的车里，这样的方式更适合他。

转弯的时候他看了看路口，交通灯坏了，场面比较混乱，他小心慢速地往前骑，还是没躲过横冲转弯没减速开着458的煞笔。

盛一怀整个人甩出去的时候脑袋都是清醒的，他清楚地看见交通灯在那一刻恢复正常，458这算是闯灯吧。

邛游啧了一声，按下车窗看了看，应该是擦伤，本来想拨打120的，但是看到盛一怀脸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

“不长眼，邛少不会是遇到碰瓷的了吧，这有点下血本，前几天我看新闻，碰瓷的给自己碰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车上的一个少年贴在邛游的胳膊上晃了晃。

“滚。”邛游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从少年的后腰塞下去，手还顺带捏了捏。“我看你是骚断腿了，夹住，这卡就是你的了。少爷最近没时间理会你，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