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一怀到咖啡馆的时候顾念深已经早到了,不喜欢苦味的他今天点了一杯意式浓缩,咖啡端上来的时候他三秒钟喝掉。
简直比黄连还苦。
顾念深低头一圈圈搅拌着咖啡,“这是我爸今天发给我的。”他把照片放大,推到盛一怀的手边。
盛一怀拿着叉子挖着店里的榴莲千层蛋糕,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他咬着叉子,“你爸拿这种事情嘲讽你?”
“他一般不会和我开玩笑,只会给我警告和忠告。”顾念深的眼睛暗了下去,看来是真的了,而且盛一怀应该是早就知晓的。
“你早就知道?”顾念深问。
盛一怀把叉子插到蛋糕上,身子靠在椅子上,“可能比你早不了多少,就在你今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知道。”
顾念深垂眸,半边肩膀上的日光暗了下去,窗外飘过一块乌云来,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起风了,豆大的雨点拍打在窗上,咖啡馆的窗户是落地的,最下面溅上了不少泥点子。
甜点并没有让盛一怀口里的苦味减淡半分,反而越发苦涩。若果以前还有些许存疑,今天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无法将顾念深对他的好感归结成什么亲情血缘天生的共鸣,因为这样的解释纯粹是放屁。
掩耳盗铃尔。
顾念深做直身子,往前推了下咖啡杯。
“我不知道他给我看是出于什么心思,可能觉得两个儿子,‘如出一辙’吧。顺便给我一个响亮的巴掌。他最近忙着评定职称,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今天来找你也是征求你的意见,你知道,给顾长忠添堵,是我一直都在做的事情。虽然不能让他除名,但是起码会造成一些影响的,个人关系混乱复杂。所以,你的看法?”
盛一怀看向窗外,避雨的一对父子站在公交站牌下,儿子总是调皮地伸出脚,父亲一次次阻止,孩子两只脚踩在水坑里,冲着父亲哈哈大笑。父亲无奈地扛起儿子,打了几下屁股,最后还是偷偷亲了一口儿子的发旋。
“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道吧,我不想再和他扯上什么关系。小深,前阶段总是在忙我的事情和医院的事情,你搬了新家还没有好好给你庆祝,等会儿去你那怎么样?”
顾念深摇摇头,“今天就别了,天气不好。而且我那挺乱的,改天吧。”
盛一怀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这种时候换做事他也想一个人待着。“好,那改天。”
话已经说完,剩下的时间,俩人齐齐看着雨,不知道彼此在想着什么。
雨就一阵,不到半个小时,天就放晴了,路上的雨一蒸腾一点都看不出刚才暴雨突至。
顾念深打了个车往回走,在楼后的小吃街下车。丁畾的这个房子墙外是一个技术学院,一排的小吃。绿色的棚子一个挨着一个,都锁着,毕竟是中午,晚上才是开门营业的时间。有些扫兴,他茫然地往前走,刚好碰到一个大爷来开门,他抬头看了看是一家关东煮小摊,他快走了几步,跟了过去。
“小伙子现在我还没开始煮呢,我拿点东西就走。”大爷从架子后面拿了一串钥匙出来。
顾念深看着冰柜里的串串,没有动。
“喏,这里是我的底料,这一包是串串。你自己回家煮吧。就水烧开了,全部丢进去就行,蘸料我都给你单独装的,你愿意在这吃晚上来,我老伴还在医院等着我给送饭呢。”
大爷装了整整一大包的东西,站在门边拿着锁说道。
顾念深走了出来,回身问,“多少钱。”
“啥钱不钱的,你以后多来几次就有了。”
大爷说完骑着电动三轮车消失在街尾。
我们接受着莫名伤害的同时也会遇到萍水相逢的好。
脱了鞋,顾念深踮脚从顶柜里拿出上次医院举行活动的奖品锅。他记得当时大家都尽量出错,没想到他们的主任菜到让他们大跌眼镜,他们组获了第一名,回头请主任吃了饭。
他倒了半桶纯净水,把老板送的底料全部倒了进去,十多分钟过去他连锅一起端到茶几上,从冰箱里翻出前几天隔壁阿姨送的辣椒油,倒了大半瓶进去。
席地而坐,顾念深吃了一个素毛肚,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太辣了。”
下巴上的泪水掉在了蘸料里,他嘴唇肿了一圈,茶几上的签子一根接着一根,垃圾桶里的纸巾也一张接着一张。
丁畾下班看了一眼手机,自从上次的意外之后他就没见过顾念深了。路过他们科室的时候才知道顾念深今天请假了。上次饿得虚脱了都坚持把手术做完,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毛病,而且请假的原因写着有事。
人生地不熟的,就盛一怀一个熟人,他能有什么事。方向盘一打,丁畾往自己的房子开去。最初顾念深选的是他在盛一怀小区的一个房子,但是住了一个星期就不想住了,问他原因也没说,丁畾算是好人做到底,把自己另一个房子租给了顾念深。
最多不过是把东西再搬回去而已,丁畾把车停在小区外,走了进去。
他按了不下十次门铃,在门外等了五分钟,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是没回来吧?丁畾拿出钥匙拧了几圈。
刺鼻的味道熏得丁畾眼睛发酸,这是什么魔鬼辣椒,他鞋都没脱往里一走就看见沙发下歪倒着一个人。
“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丁畾把人从地上拉到沙发上。
“睡着了被你这么连拉带拽的也醒了,昏过去了,你这会儿才发现,早都自己清醒过来了。”顾念深说话跟砂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