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江城的报纸头条登出了一则爆炸性消息。
段逸雄感染了麻风病,已经出现了皮疹、患处知觉丧失等症状。
一时间,城内舆论大哗。
夏景生听闻此事时,正与孙闻溪在那茶馆里听评弹,他耳力好,听见邻座悄声道:“你们听说了嘛,段家二少爷得了麻风病。”
“这病可棘手,会传染,我看段家二少八成会变成残废。”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段老爷请了最有名望的大夫,花重金求医都没能治好。”
“说来也是可怜,段家本就是开药铺的,如今自家人生病竟然治不好。”
“谁让他非娶何开晴不可呢,这病啊,就是从何开晴身上染过来的。”
“这世上哪有男子得麻风病的道理,还不是从女人身上染的,这何开晴也是个不守妇道的……”
话越说越难听,夏景生将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简直一派胡言。”
“嘿!”那几个人议论得兴起,被夏景生这么一打岔,登时急了,“有你什么事儿,怎么说话的。”
夏景生面若寒霜,斥道:“没见识的东西,谁说男子不会得麻风!”
“我爹告诉我的,哪个男的要是染上麻风,那定然是女人传染的,放在从前那是要休妻的。”邻座得意洋洋地说。
孙闻溪嗤笑道:“麻风是传染病,病菌又不专挑女子下手,所谓‘过风’那套完全是无稽之谈。”
邻座不服气,梗着脖子还想辩驳,却被旁边的人斥道:“小声点儿,都听不见词了。”
这才消停下来。
孙夏二人也没了听曲儿的心情,出了茶楼,那卖报的报童高声道:“卖报了,卖报了,何家小姐身患麻风,段家二少无辜染病——”
在带有指向性的标题煽动下,何开晴的名声一落千丈。
往昔是人人仰慕的高门小姐,如今是人人避之不及的不祥之人。
何铭吩咐将何开晴隔离开来,由下人送饭食和换洗衣物。
每日,一拨又一拨的大夫来给何开晴瞧病,可每一位的说辞都模棱两可,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何开晴每日都要喝那大碗的苦药,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在丫鬟往房里送饭时,用帕子压住了丫鬟的手。
丫鬟怕极了,拼命把手往回缩,何开晴犯的可是会传染的麻风病。
何开晴唯有透过帕子,狠狠抓住丫鬟的手,轻声道:“别喊,别声张,替我办件事,你答应不叫唤,我就放开你的手。”
丫鬟无力地点点头。
何开晴依言放开了对她的钳制,那丫鬟怯生生的,低垂着头。
“放松些,我没碰到你,我这帕子是干净的,不过是想让你替我送封信而已。”何开晴说着,将一封信交给丫鬟。
信是写给夏景生的,何开晴紧紧地盯着丫鬟的双眼,郑重道:“小桃,你在我身边伺候了许多年,我信得过你。我看了那么多的大夫,吃了那么多的药,可病却不见起色,你将这封信送到孙家去,给夏先生,他若看了信,自会明白。”
小桃是个忠心的,这便接过信,往孙家去了。
孙家的饭桌上,此刻也正在讨论此事。
孙其满叹道:“何家小姐的名声算是完了,麻风能治愈者少之又少,患病的少女大多只能在寺庙中,了却余生。”
孙闻溪留洋时,听说过关于麻风病的理论,他不赞同道:“只要坚持治,总有办法的,况且跟麻风病人接触,只要不过分亲密,一般不会染上。”
孙其满摇头道:“你们啊,到底还是太年轻,不懂这世俗根深蒂固的偏见,一个女子‘过风’给了夫家,那是天大的耻辱啊。如今何家上下危险的东西都得收起来,免得姑娘家家的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夏景生蹙眉道:“这不公平。”
“这世上诸事,哪有绝对的公平可言啊。何开晴还算幸运,生在了富贵之家,若是穷人染上这样的恶疾,便只有死路一条啊。”
正说着,门房通传道:“老爷,何家来人了,自称是何家小姐的丫鬟。”
孙其满一怔,迟疑道:“这……”
夏景生与孙闻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快让她进来。”
第一百零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