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梁真真见无法撼动眼前这人,立即迅速钻进梁小斗的袖子里再次化成腕镯。
牧海神情柔和,嘴边泛起的笑意自己都没有察觉。
怀晋见到这幕,只背着手看着牧海将人抱回房间,过了一会儿才出来。
“既然圆满完成任务,我也该走了。”怀晋将背在伸手的扇子在腕间反转向上,双手交叠作了个揖,“山主大人,多保重。”
牧海将他送出门外,想了想道:“回到神山后,你也多加小心,轻易不要让山众外出,最近暗兽颇不安分,四界之内的灵气波动也并不稳定。”
他这次外出,见到了尘世喧嚣,却也感受到了那相对脆弱又稀薄的灵气,如同易碎的蛋壳,若有似无地存于这世间。
他轻敛着眸,看不出悲叹或者哀痛,神情平淡。
怀晋却忍不住面色黯然,攥紧手中的扇子,他望向远处天际,道:“山主大人,蛇族的湮灭是不是就是我们有朝一日的未来?我有时候会想,我们拼了命地龟缩在深山高崖,难道就是为了等死?”
他转过头,望着牧海,半晌终于吐露事情:“很多年前,我曾在神山之下遇到过一个蛇族之人,他跋山涉水为蛇族寻找新的栖息之地,从荒山大泽一直寻到了神山。”
牧海抬眼与他对视。
“他到了神山时已是奄奄一息了,弥留之际,那枯竭到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的脸上,满是绝望和不甘,那画面我至今仍忘不掉。”
牧海神情一冷:“你那时就知道蛇族困境,为什么不和我说?”
蛇族再难开口也就算了,竟然连怀晋也是什么都不说。
灵谷与世隔绝,蛇族封闭禁地,几百年间没通过讯息,再遇,已是物是人非。
怀晋却道:“绿离死后,为了蛇族圣地的存继,你拿出灵谷的柱石给了蛇族,灵谷失了柱石,这几百年间是用什么做了柱石维持灵气,您以为我不知道吗?”
就算他刚开始并不知情,以为牧海大人神通广大,到了后来,怎么能不明白。
牧海大人,不过是和自己走了相同的道路罢了。
牧海神情淡淡的,怀晋一扫轻佻模样,大约也是被蛇族覆灭所影响了。
他低垂着眸子,半晌叹息道:“这世上所剩灵兽不多,不管怎样,我们应该互相扶持着共渡难关。”
转头望着怀晋沉郁的神色,牧海安慰他道:“神山是这大陆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你不必过多忧虑,回去后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在灵谷也辛苦你了。”
怀晋虽然嘴上总是听着不太靠谱,但实际上却最为有责任感,不然牧海也不会放心将灵谷暂时交到他手上。
怀晋收敛起异样的神情,恭恭敬敬朝着牧海行了一礼,然后他朝着屋内伸着脖子看了一眼。
“山主,小斗……不管他是何种体质,但毕竟是人类,您……”
他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您把他留在身边,并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对山主还是对这个特质特殊的人类来说,他们能够相守的未来都不是美好的。
怀晋虽然不如其他灵兽那般,对人类有着本能的排斥和怨怼,但他对人类却也不像牧海那样能够一视同仁。
对待孱弱却又数量庞大的人类,怀晋一直是敬而远之的。
但梁小斗这个人类,他却很喜欢。
灵兽对于人类的情感其实十分敏锐,梁小斗虽然看起来张牙舞爪,但心思细腻,善良纯洁,加上原本就福灵之气绕体,更是会获得灵兽的好感。
似是想到什么,怀晋又道:“他这个体质,也是麻烦,必定不会长寿,以目前的情状来看,说不定还会引来无妄之灾。”
他说的这些牧海早就知道,但山主大人此刻听着这些话却有些不耐。
他蹙眉道:“福灵之体乃是难得的机缘,他也懂得掌控这其中的度,再者,他身上带着护身符,并不会像你说的那样遭遇不幸。”
这话里已经没有超然从容的风度,在怀晋听来似乎带着一点不悦和否认。山主大人长久地生活在这世间,早就看透了沧海桑田与人间变幻,这点道理,哪能不懂呢。
不过是情难自已,无所适中罢了。
怀晋低头:“是我多嘴了。”
怀晋离开后,牧海在庭院了站了许久才回身进屋。
他站在诺大的前厅,停顿了半晌,最后举步朝着右边的房间走去。
梁小斗此刻依旧保持着刚才被他放在床上那个姿势,对站在身边的人毫无所觉。
梁真真不知是累了,还是权衡之后明白自己对牧海根本没有丝毫威慑力,干脆装着腕镯一动不动。
牧海眉间冷凝在梁小斗绵长的呼吸声中渐渐柔和了下来,伸手替他盖上被子,牧海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