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郁徒劳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比如“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和宿舟走得那么近”、“那天是我让你伤心了,我是个混蛋”之类的,想必靳以良也不愿意再听了,说出来不过让他又回忆起那些不算愉快的往事。
他讷讷地收回了手,又不知道手放在哪里才不会显得自己那么尴尬,乔郁站在原地僵住了,似乎有一个瞬间灵魂再次出窍,只留下一具空壳在那里发呆。
其实只过去了短短几秒,他才猝然清醒过来,木着脸指了指身后的电梯,不敢再抬头去看靳以良,垂着眉眼看着脚下,声音低哑,“那、那我走了,你赶紧进去吧,天冷了,回头再着凉。”
靳以良点了点头,却没按他说的那样去做,他看着乔郁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
乔郁又失眠了,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在床上实在躺不下去,于是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久到……这个家里已经感受不到靳以良的一点气息了,当初连乔郁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接受靳以良的这份“补偿”,搬到这里来住。现在他知道了,他就是贪恋那个人留下的一点一滴,当初枕间的甜酒味道,和那人落在洗漱台上的青柠味牙膏,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他赤着脚站在客厅里,抬起头看着黑暗的房间,可如今……这里也没了他生活过的痕迹。
时间仿佛回到了靳以良刚离开的时候,乔郁坐在地板上抽烟,带着火星的烟灰掉在地板上,烧出一个小小的黑斑。
他想,自己好像又被抛弃了一样。
乔郁抽完了剩下的半盒烟,地板上都是烟灰和长长短短的烟头,他躺在地板上,也不怕那些东西染脏他的衣服。乔郁看着天花板,挂在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往前走着,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他却仍然没有丝毫睡意。
这时他想起了口袋里的那瓶药,乔郁拧开盖子,盯着吊顶上的水晶灯的挂坠,像嚼靳韶和的糖豆一样,把药片嚼得嘎嘣响。
太苦了,乔郁这样想。
他忘了自己到底吃了多少,才勉强打了一个哈欠,乔郁躺在坚硬冰凉的地板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圆眼雾沉沉的半阖着。
他……有点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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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以良在清晨时分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他从床上坐起身来,用手背试探了一下额头,似乎是有一点烧。可能是今天洗完澡又吹了风,这才着了凉,好在他已经适应了这动不动就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他翻身下床,屋里太黑,找不到拖鞋去了哪里,好在房间里铺着足够厚实的地毯,倒也不至于太凉。他赤着脚去厨房倒水吃药,靳以良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温水,又想起了乔郁离开时的那个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觉得有一丝的心软。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冷淡了?
靳以良拿着玻璃杯有些出神,自己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只不过自己并不擅长向谁服软,他也知道乔郁的性格脾气,就跟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何必跟一个孩子心性的人置气那么久呢?那人看着天真莽撞,实则敏感得厉害。
其实这段争吵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当时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很冷静,自己也确实如明宿舟所言,把一部分的怨气撒在了乔郁身上。乔郁……乔郁的确也有错处,但自从自己回国,似乎还没有一次正式和他谈过这些事情。
靳以良轻声叹气,要不然……明天去找他吧?
他正这样想着,设置成振动的手机忽然嗡嗡响了起来,靳以良下意识皱眉,抬头看了眼表,才刚到五点,天还没亮,谁会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他摸出来手机一看,是乔郁。
靳以良接了电话,手机贴在耳边半天,那头沉默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随着那片沉默一起沉默。默了半晌,他才忽然察觉出不对,电话那边虽然没人说话,但细听能听见粗重的喘息,靳以良猛地警觉过来,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压低声音急声问道,“乔郁?乔郁你怎么了?”
乔郁凌乱的喘息透过听筒传了过来,他声音嘶哑,几乎快要听不出原本的音色,声线也抖得一塌糊涂,“你别喜欢我了……我特别、特别坏……总、总是让你不开心,你……”
靳以良拧眉,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清醒,乔郁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重复问道,“乔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怎么了?”
乔郁似乎真的什么都听不见,喘息中夹杂着过于痛楚的呻吟,他声音低弱嘶哑,却仍在喃喃,像是在倾诉,却更像在自言自语。
“我愿意改的,你别不理我,我怕。”
靳以良终于慌了,乔郁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说出这种话,不是喝多了就是……
“乔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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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的影视城,剧组开工早,这个时间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演员过来,乔郁是主角,这次的妆又比较特殊,按照平时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坐在化妆间里了,可这眼看着太阳都升起来了,却还没看到乔郁的身影。
经纪人袁石涛抽完了第二根烟,终于坐不住了,用胳膊肘怼了怼坐在旁边啃肉夹馍的助理小赵,有些不耐烦,“给乔郁打个电话,干什么呢还没来?迟到等着营销号说他耍大牌吗?”
“哎,袁哥您等我咽下去。”
小赵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油,给乔郁拨了电话过去,等待了半分钟后,他对袁石涛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乔哥没接。”
袁石涛把烟头在鞋底碾灭,“啧”了一声,自己掏出手机亲自给乔郁打电话,连着打了四五个,乔郁那头一个都没接。袁石涛彻底坐不住了,抹了把头发低声骂起来,“这小子,干什么去了,电话也不接,总不能罢工了和靳以良私奔了吧。”
小赵乐呵呵地接过了话头,又从包里翻出来一个鸡蛋灌饼,“不能啊袁哥,乔哥说不定就是睡过头了,手机还是静音,没听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