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消停了。吴邪劫后余生般的长出一口气,赶紧上车回家睡觉。
刚到家没过多久,几乎是紧接着,警局就打来了电话。
“你问我为什么打架?”解雨臣在那头泰然自若地说,“哦,没什么,这里警长是我朋友,我来找他叙叙旧而已。……为什么叫你过来?哎呀,别提了,我一看到他那张脸就后悔了。你快来救我,他可是个老Homo。……放心,我只对你出柜,毕竟你长得这么帅。为了一坨牛粪,我愿意放弃满坑狗屎。……别挂,别挂!开玩笑的!我手机快没电了,你想让我死在这里吗?”
这就是吴邪半夜造访洛杉矶警局的原因。
说起来,德国的警局像是难民营,法国的警局像是乡村CLUB,而美国的警局像是纹身展示馆。甫一踏进警局,吴邪就觉得好像踏进了炼狱,空气里弥漫着他此生最恨的速溶咖啡味儿,警员三五成团聚在一处打牌吸烟,见他来了,几人抬了抬眼皮,却没动弹。
“解雨臣在哪?”
其中一人闻言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你是吴邪?”
吴邪正全力以赴地抵挡刺鼻的空气,爱搭不理地耸了耸肩。警长上下打量他一番,赞赏地吹了声口哨,“不错,挺正点。”他随手捋了把大开的衣领,冲他风骚地抛了个媚眼,“帅哥,今晚有空吗?我愿意给你垫上保释金。”
“……不,谢了。”
“太伤我的心了。”警长遗憾道,三步并两步跨到他身前,顺手亲热地揽过他的肩,“走吧,我们去见见那个甜心小可爱。”
“……”一股浓郁到要把吴邪逼疯的速溶咖啡味扑面而来,他强忍住回身揍这人一拳的冲动,转而奋力挠乱一头黑发,“你们能把那个反社会分子送进监狱吗?”
警长呵呵一笑,他是个金发碧眼的俊美青年,五官有种古典式的深邃和优雅,却挂着一副禽兽不如的嘴脸,“没问题,资本主义社会有钱什么都能办到。不过加州监狱几乎全满了,还有好几个在我这里排着号呢,送去犹他州怎么样?里面充斥着饥渴难耐的有色壮汉们,以解先生的姿色,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吴邪推开看守室的门,看到解雨臣正枕在椅背上,半闭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皮肤在苍白光线下泛出一种玉石的光泽。听到开门声,他那扇子似的眼帘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皮也不抬地说道:“多诺凡,你这不是东西的,还能做朋友吗?”
名叫多诺凡的警长哼了一声,“我不需要一个因为我丑就不拜访我的朋友。”他从腰间一大串钥匙里摸出一把,塞进吴邪手里,不怀好意地说,“我可把他铐在椅子上了,钥匙给你,尽管下手吧。我还有根能加长加粗通电流的警棍,如果你需要,乐意效劳。”
两人抬头,目送这个神经病吹着口哨离开,解雨臣道:“多诺凡这个人总把营养放到下半身上,所以脑子就经常不够用,他当了警长后,警局倒越发像个妓院了。”
吴邪道:“没办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解雨臣闻言笑了一下,也不说话,单是这么看着。吴邪于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在嘴仗上犯了个错,连带着把自己骂了。
两方对峙,半晌无言,吴邪装作看不见把他左手和椅子扶手铐在一起的手铐,自顾自地偏过头点了上烟,以示报复。吴邪穿着一件简约到不能再简约的白衬衫,上面唯一的装饰是两道蓝墨水痕迹,这打扮能让男模特也束手无策,他却生生穿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山水画,真是该死。他鼻梁、眼帘和线条利落的锁骨投下阴影,眼里含着纯净的漆黑,这些是画中的水墨;光洁皮肤,颜色浅淡的唇,和房内冷淡的光线,以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的上了中国漆的纯银质登喜路,这是画中的留白。
解雨臣喜欢吴邪不紧不慢地抽烟的样子,手指总是恰好夹在过滤嘴和烟草的中缝上,轻描淡写地呼出一口烟雾。他不大懂含蓄,一直玩味地盯着吴邪看,目光露骨得像视奸,把吴邪盯得抽烟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
吴邪今晚屡战屡败,有点狼狈,心想赶紧把他打发了算了,就把烟屁股随手碾灭在桌上,过去开了手铐锁。岂料解雨臣一甩开手铐,立刻就拉着他的衣领把他往下一拽,吴邪猝不及防,一下子扑到他身上。
这个姿势……不是个好兆头。他心里像被淬火的针尖刺了一下一样,先酥麻,后发热。解雨臣的双臂还没来得及环上吴邪的腰,吴邪顺势双手一撑他肩膀,又迅速站直了。
眼看到手的猎物又逃开了,解雨臣很是意犹未尽,手上好像还残留着一点他瘦削腰身的触感,目光如流星般一闪而过,灼伤了人,在他视线所及之处似乎留下了一块光斑,不咸不淡,不温不火,可就让你没法忽略。这小子看似八风不动,其实狡猾得紧,像条让人心痒眼馋、却又滑溜得握不住的肥美的鱼。
解雨臣倒也没有再贴上去,单是看了吴邪一眼,“少抽点烟,你那肺受不了。去不去我家坐一会?”
早些时候的解雨臣,在人事方面心思单纯,有了想法只会傻乎乎地问,而且还是喝多了酒后一句模棱两可的试探,真是应了某主席的一句话:“Tooyoungtoosimple,sometimesnaive.”现在他跟着黑瞎子等人逢场作戏,谈笑风生,见多了腰金衣紫,红男绿女,在变成人渣的路上狂奔,原先许多小心翼翼的顾忌连个影儿也没了。他想把吴邪弄到床上去,一直都很想,今天格外想,哪怕是用摁的。忍了这么久,都快忍出毛病来,他不愿再打着朋友的旗号隔靴搔痒。
吴邪警觉地摇头,“不。”
“那我去你家。”
“咱们改日再叙不成吗?都两点半……”吴邪低头一看腕表,硬生生把话头拧回来,“……快四点了。”
解雨臣揉着手腕站起身,斜睨着他,微挑的眼角泄露出一丝潋滟的笑意,“可是吴邪,我记得你好像还没搬出那个地方,对吧?”
吴邪也看着他,“哦,那又怎样?”
“巧了,我忽然记起来我有东西落在那里,而且——”解雨臣慢慢地说,“明天要用。”
“……”
这下吴邪可没法拒绝了,就算他知道他有极大的几率是在瞎扯淡。刚才吴邪那么毫不犹豫的拒绝,本来就显得很怪异,好像他心里有鬼一样——事实上他心里也的确有鬼。他没法说服自己被解雨臣往怀里扯时,心里那种奇异的感觉是出于友情,因为那种感觉更像是……某种悸动。上帝,他为什么会对这狗娘养的产生悸动?
难道是因为他长得漂亮?
——阿宁也算十分拔尖的美女,吴邪面对她不仅没一点悸动,还时常心肌梗塞。
难道是因为他有钱?
——吴邪也没穷到要求包养的地步啊。
难道是因为……因为……他身上那种邪魅总裁的气质?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和个怨妇一样吵吵嚷嚷的。
还是说难道……
可怜的吴邪,空有一腔文青的血,肚子里却装着理科男的心,死活绕不出这个弯儿了,一个劲地从解雨臣身上找原因,却不知道思考思考自己的症结。他就这么一步步把自己逼进思维的死角,几次差点把车开上树,中途还被交警拦下测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