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同一天,郑芝龙也得到了厦门港遭袭的消息。
只不过,相比于福建巡抚邹维琏的震怒,这位昔日叱咤海疆的枭雄,此刻更多了几分犹豫与踌躇。甚至,几次三番展开信函,一读再读,想重新确认一下,是否是自己看错了,可翻来覆去地读了几遍,眉头却是越看越紧,终于将信函一巴掌扣在了桌案上,烦闷地站起身来,在屋内往复踱着步子。
此时,就在郑芝龙所在的屋外,郑家的小公子们正在水池子里摆弄着那艘荷兰人昨日所送的战船模型,嬉闹声更是吵得屋内的郑芝龙烦闷不安,忍不住推开窗户,正待训斥,却看到池塘中那碍眼的荷兰战船模型,更是登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道:
“他妈的在那里吵什么?!带着这些兔崽子都给老子滚远点儿!还有那个碍眼的破船,也给老子丢得远远的!”
猛然间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小公子们甚至被吓哭了几个,旁边的家仆下人们赶紧护着小公子们躲在别处去了,并把那令郑芝龙眼中喷火的荷兰战船模型,一起带离了其视线范围内。同时,下人们也有些暗暗惊讶,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向老辣沉稳的老爷,这次为何显得有些慌乱,更怕郑芝龙这暴躁脾气继续下去,免不得令下人们一直提心吊胆。
好在,见到师爷叶志涛与府中的大公子郑福松两人匆匆赶来,郑芝龙的狂躁情绪终于好了一些。
叶志涛与郑福松进门后,郑芝龙终于疲惫地坐回到主位的太师椅上,瞥了眼桌案上的那封信函:
“你们……都听说了吧?”
叶志涛与郑福松均点了点头。如今消息传得很快,估计用不了几天,全福建的人也就都知道了。
而叶志涛虽愁眉不展,但表情还算镇定,郑福松则像是憋了口气,显得义愤填膺。
郑芝龙扫了眼自己的长子,却先开口向叶志涛问道:
“叶先生,你怎么看?这些荷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还没待叶志涛回答,郑芝龙已站起身,忍不住兀自宣泄了起来:
“他们莫非是铁了心,不想要黄金白银了?夜袭厦门港,和郑家还有大明统统闹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这些蛮夷,难道不清楚和气生财的道理?!”
等郑芝龙终于停了下来,叶志涛才终于缓缓说道:
“以在下之见,荷兰人这么做,还是想迫使朝廷和咱们答允其开放互市、自由贸易的要求。想必是他们在别处都以战争打开了无数国门,也争得了巨大的贸易优势,所以自以为坚船利炮这次同样会为他们争取到滚滚财富。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言至此处,叶志涛看了眼旁边的郑福松,继续说道:
“如今厦门遭袭,福州的巡抚邹维琏现在应该也已得到消息,势必会立即奏报朝廷。以圣上的脾气,应该不久就会有宣战诏书由北京抵达福建。除非荷兰人主动反省求和,一场战火怕是已无可避免。而关键是,您是否已考虑好,准备全力与荷兰人一战了?”
郑芝龙一撇嘴,恨恨地说道:
“难道,还要打不还手不成?!”
郑芝龙如此说着,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此事实乃祸福相倚。朝廷宣战之后,对于自己来说,也算是个露脸的好机会,既是在北京的朝廷那边,同时也让各路海盗与各国商人们见识下,到底谁才是东南海疆的头号霸主。
反之,如果被人抽了耳光还不敢还手,此后无论是黑道白道,郑家军恐怕都将再也难以立足。
“不过……若是真的开战……”
可说到这里,随着郑芝龙话锋一转,一个同样避无可避的问题,也被抬上了桌面。
叶志涛自然也明白东家心里所担心的,无论是昨日荷兰使者朗必即里哥送来的盖伦船模型,还是今早所收信函中关于敌军战船火炮威力的描述,都让郑芝龙心中多了几分顾虑:
一旦开战,是否真的打得赢荷兰人?
而眼见郑芝龙的气势逐渐矮了下去,一旁的郑福松再也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