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紧接着的一阵齐射之下,还是被击伤了两人。
没想到荷兰人的火铳击发如此迅速,大大出乎了明军的意料,程大勇似乎也犹豫了起来,不知是否该继续强攻眼前这座居高临下的堡垒,只能暂时依靠山路上的树木石头掩蔽。
而西侧的形势此时似乎也不乐观,喊杀声虽不小,可阵阵火铳声也未紊乱,似乎是烽火台内原本尚在睡梦中的大多数荷兰士卒已然纷纷醒来。
只见,那烽火台堡垒内火光亮起,影影倬倬间,偌大的烽火台中至少还有几十名敌军的身影晃动,似乎正在严密布防。
趁夜突袭的明军实在没有想到,居然会碰到这样一个硬茬!
唯一令人庆幸的是,烽火台上始终还未燃起烽火,也不知是烽燧内的敌人根本没把明军的突然进攻放在眼里,不屑于求援,还是真像那俘虏所说,里面尚未备好燃烧放火之物。毕竟,要想达到烽火的目的,必须燃其足够大的火焰。寻常的火把,在数里之外的海面上可是不容易看到的。
而很快,在后压阵的张永产也摸了上来,一看这情形,也是有些焦急。烽火台前的最后一段区域根本无遮无拦,面对敌人的火铳,硬冲无疑是让士卒白白送死。
况且这次反击准备得过于仓促,不仅没有带弓箭,就连盾牌带的也很少。因此,除了令后队先将盾牌运上来外,一时也没有更好的破解之法。
忽然,只见前面的一个明军士卒退了回来,报告道:
“将军!我刚刚发现那边似乎还有一条险道,说不定可以绕到烽燧的后面!只是实在贴着悬崖下面,看起来有些窄。”
“哦——?!”
张永产双眼一亮,似乎已打算派一支奇兵从后偷袭。可紧接着,却听另一人劝阻道:
“不可。那路的确能绕过去,只是太过凶险,一脚不慎便会掉下崖去!”
众人一看,说话的竟是那已冒险跟上来的梁知县,正连连摇着头道:
“本县去年还受理了一个案子。几个顽童比试胆量,非要从那山壁上的险道上奏,结果,三人摔落山崖,一死两伤。”
可这急切之间,似乎也无更好办法。明军试探性的几次进攻均被烽火台上的敌军火铳完全压制,又白白死伤了十几人。弥漫的硝烟味道中,烽火台内的火铳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击发愈加凌厉。这样拖下去,怕是直到天亮,也未必能拿下烽火台。
“将军,不如让我带几个人权且走小路一试!”
程大勇愈加心急,再度主动请缨道。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西侧的喊杀声渐弱,想必进攻同样受阻。张永产最终点头同意,并嘱咐道:
“务必多加小心!无论成败,一炷香后我们就从正面发动总攻。”
“一炷香内,一定绕到敌后!”
程大勇也不含糊,答应一声,大胡子都跟着连颤了几下,而后又朝着身后的一众士卒喊道:
“有不怕摔死的,跟我来!”
几人的一番话,旁边的郑福松均听在耳中,此时也是气血上涌,随即跟着程大勇冲到了那不起眼的小路跟前。
程大勇回头见到跟来的几人中,除了几位军中好手外,竟然还有郑福松的年轻身影。因为旁人所穿均是军服,唯有郑福松因为时间仓促,穿得还是略显另类的戎装,格外扎眼。程大勇似乎也没想到郑福松这时仍敢跟来,不由得夸赞了一句:
“小子,好样的!”
随后,几人口含佩刀,开始踏上了这条有来无回的山壁小道。
初时还算顺畅,可走到半程开始,就发现后面的路越来越窄,仅容一人通行。好在,浯屿岛上的山峰本就不高,尽管勉强算是悬崖,但下面数丈远的地方便是陡坡上郁郁葱葱的树林,掉下去也未必会摔死。只是,这崖壁上的山道确如梁知县所说,狭窄得要命,仅有一脚之宽,必须紧贴着崖壁,缓缓而行。
可即便已是十分的小心,走在头里的一名士卒忽然脚下一滑,惊叫一声后,便重重地滑落山崖,掉到了坡下的树林之中。随即没了动静,也不知是生是死。
众人均是一惊,既担心那同袍的性命,也紧张方才的一声是否会被头顶不远外的敌军发觉。但烽火台前面的激战听起来仍在继续,巨大的火铳声响,倒是刚好掩盖了那士卒的掉落。
几人顿了顿后,又继续前行,自那士卒跌落后,程大勇已走在最前,郑福松紧随其后,其余五名士卒则依序跟在后面,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已估摸着过了七七八八,几人终于绕到了崖后的空地上。
而守在山顶的荷兰人大概是没有发现这里还有条险峻的小道,只当此地是处绝顶。崖顶的空地居然根本无人守卫,只有不少临时支起的帐篷,似乎是敌军所搭的休息之所。甚至还有不少大箱子,其中几个已被打开,泛着火药味道,草草放在一旁,里面也早已空空如也。眼见此时帐篷内外空无一人,大概均已进入烽燧堡垒,全力抵御明军的突袭了,郑福松等人不由得一阵暗喜。
待几人均已攀上空地,程大勇一挥手,几人便悄悄地从后面摸到了堡垒后门外,里面嘈杂的喊音与来回的走动声愈加清晰,所说的绝非汉话。这样看来,把守这烽火台堡垒的,很明显不是刘香的海盗,而是荷兰红毛鬼了。
这时,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已到。烽燧另一侧的喊杀声陡然变大,张永产想必是下达了总攻命令。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火铳声响,烽燧内的叫嚷声与走动声也愈加忙乱起来。
程大勇深吸一口气,正带着几人准备撞开后门,攻入烽燧,来个里应外合。可忽然之间,竟听得后门被人从内打开的声响,程大勇几人赶紧躲到了一旁,待后门完全打开,几个人影匆忙跑了出来,直奔空地上所放的那些箱子处。看样子,烽燧里面的火药已然告急,急需补充。
“杀——!”
突然,程大勇低吼一声,开始暴起发难,一刀便砍倒了走在最后的一个身影,郑福松等人也紧跟着杀了出来,根本不及细看,便将几个猝不及防的人影一一砍倒在地。
可就在准备补刀之时,郑福松却发觉有些迥异:
只见这几个被砍倒之人,的确均着西洋盔甲,但是一个个皮肤黝黑,样貌奇异,显然并非大明之人,却也完全不像是红毛白肤的荷兰人。看着几人浑身如炭一般漆黑的皮肤,以及脸上的宽鼻厚唇,浑身似乎唯有牙齿显得极白,郑福松不禁有些愣住了。
而程大勇也像是吃了一惊,愕然道:
“妈的,没想到居然还有黑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