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扑通——

一次、两次、三次……范岚数着、数着，有点困了，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音，仿佛有人用很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范岚睁眼，腾一下坐起身。

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可范岚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是黑暗的流速。

周围的黑暗在缓缓涌动，感觉有些粘稠，像石油——对，似乎还参入了什么杂质——范岚伸出手，让黑暗从指缝间流过，她的皮肤能感觉到，黑暗中夹杂了许多知名的东西，摸起来仿佛结块的黑芝麻糊。

范岚想起来了，这感觉，和大阵上的黑色补丁很相似。

难道，她周围这些就是新魔气？！

妈耶！范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很快，她又听到了声音，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清晰，像是一声叹息。

【累——】

范岚一个激灵：“谁？！”

声音消失了几秒，又冒出来一句，这次的声音更高。

【好烦啊！】

范岚警觉转了一圈，什么都发现，没有人。黑暗中窸窸嗦嗦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逼婚的人都去死！】

【领导都是傻叉！】

【我好累，坚持下去了。】

【婚育保平安！】

【放过我吧。】

【男人算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

【毁灭吧——】

【人为什么要活着？】

【好想一觉睡过去，也用醒过来。】

【女人都去死吧！】

【放弃吧，人类就是地球的癌症。】

【我得了抑郁症。】

【现在是个人都有抑郁症，别装了。】

【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

【别救我。见，这个世界。】

……

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很多人、很多声音，有男有女，有老人有青年甚至还有孩子，这些声音仿佛藏在黑暗里细小的虫子，每一只都在振翅出自己微弱的声音，这些声音越汇越多，越汇越大，逐渐形成了一个恐怖共鸣腔，在黑暗里轰响震动。

范岚捂着耳朵蹲在地上，耳膜剧痛，头皮割裂，眼眶火烧火燎，她开始大喊，开始尖叫，可是没有用，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钻进她的耳膜，钻进她的脑海，钻进她的血管，甚至覆盖在她的皮肤上，无孔入。

“停下！闭嘴！住口！！”范岚干呕，眼眶和耳洞里流出了咸腥的液体。

四周倏然一静。

范岚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肺要炸了。

“你听到了吗？”有人问。

范岚抬头，气喘吁吁看着四周。

黑暗轻柔地流动，缓缓向两边分开，一道影子从黑暗中走来，站在了范岚身前——明明都是黑色，明明应该看到的，可范岚就是清楚地看到了。

粘稠的黑暗从影子身上流了下来，露出了皮肤、头发、和脸。

范岚的心沉了下去。

她已经猜到了。

“小善——”范岚说，“或者，我该叫你容凌？”

眼前的人用的是善文成的脸，可他的气质却更像容凌，纵使是范岚的神赋天眼，也无法分辨，他到底是谁。

善文成蹲下身，和范岚平视，他的目光很平静，仿佛深不可测的深海。

“姐，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范岚：“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我回去了。”

“我也会跟你走。”

善文成的眼神有些悲伤，“你听到了那些声音，难道还明白吗？”

范岚：“那些……是什么？”

“那是期待，是愿望，是梦想，是未来。”善文成站起身，神悲悯，目光悠远，仿佛站在世界之巅俯瞰万物，“是新旧的交迭，是全新的世界。”

范岚：“什么鬼？！”

善文成：“你能听到那些声音，说明比起神族，你和我更相似，，应该说，你和我才是一样的。”

范岚站起身，她的心跳有些急促，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白濯的一句话。

【从某角度来说，善文成和你很像。】

“你是什么意思？”范岚问。

善文成笑了，“你终究会和我一样，成为真正的魔族。”

“放你的狗屁——”

四周的黑暗剧烈一荡，善文成被湮没了。

【范岚！】

一道声音仿佛光之剑，劈开了黑暗。

范岚豁然睁眼，然后，看到了两个鼻孔里的鼻毛。

范岚：“……”

鼻毛：“……”

“哇哦！吓我一跳！”鼻毛的主人猛地后退，范岚看到了一张眼熟的脸，居然又是那个柳树妖大夫。

可没等柳树妖站稳，就被一帮人挤到了一边。

计隗：“大夫，需需要洗胃？能走医保吗？”

离泽：“范岚，你的脸色好吓人！”

安安：“范岚姐姐，怕打针！听医生的话，乖。”

陶魁：“师父，我这有茅山派秘传的秘药，要你先喝点润润喉。”

混沌：“吱吱吱吱！”

范岚：“……容沐呢？”

众人静了几秒，非常默契向两边一让。

容沐远远站在床尾，脸色刷白，眼眶通红。“对、对不起……”

范岚：“你的饭没有问题。”

容沐瞪圆了眼睛。

众神同时露出了“我要踢翻这碗狗粮”的牙疼表。

范岚：“我刚刚见到了善文成。”

四周静了一秒。

范岚只觉眼前一白，容沐到了床前，眸光变得锐利无比。

“你说谁？”

范岚深吸一口气：“我大概知道新魔气的源头了。”

容沐：“什么？！”

计隗：“在哪？！”

“你们可还记得书中的世界，当时善文成的字脉污染了书中的角色，那些角色很快变成了魇。”

计隗：“你是说——！”

范岚吸气，“新魔气的源头很可能是——”

【哔哔哔哔！】

尖锐的警报突然响彻整座医院，所有神族手符同时跳出了大红色的感叹号。

【周山脉人族大规模祟体化！】

【太行山脉魇化反应超标！】

【泰山脉妖族异化暴动！】

【蓬莱脉龙族异化数值突破临界值，海啸预兆红色警告！】

【天山脉地动数值异常！】

【阴山脉雷暴数据突破临界值！地界入口紧急关闭！】

范岚大惊失色，看到手符最后爆出一行大字。

【昆仑脉春城府朱雀区出现大规模妖族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