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拍照！”

“拍大合照！”

“社公大人，恭喜！”

“灶神大人，请我们喝杯果汁哇！”

“奶奶，我要站你旁边！”“那边的小妖，别玩了，过来拍照！”

“离泽大人，安安上神！苍天涯！”

“混沌别吃海洋球！”

妖族居民一股脑将众神簇拥在土地庙前，满场叽叽喳喳，计隗被挤得直翻白眼，姬丹忙乱整理仪容，陶魁左手抱着离泽，右手抱着安安，容沐被挤得叽里咕噜乱滚，还被混沌撞了脑袋，脸涨得通红，历尽艰难总算抓住了范岚的手，长吁一口气。

范岚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笑眯了眼：“说好了，一百年后一要还给我法力啊！”

容沐睫毛扬起明亮的弧度：“嗯。”

“好啦，大家挤一挤，前面的小妖们别乱跑！”梁数举着平板手符，“三、二、一——”

众神和众妖竖起剪刀手：“茄子！”

“当——当——当——”空中传来的悠远的钟声，和土地庙的结界形成了涟漪共鸣。

众人神色一顿。

那是三界的“悼魂钟”，三万年前，天帝昊临魂归天地之时，曾经敲响过一次。

而这一次，却不是为了天帝。

容沐：“走吧。”

他晃动手符咒光绕过众人头顶，范岚、计隗、安安、离泽、陶魁同时换上了白色的羽衣，无瑕的衣袂飘荡在风中，苍凉如雪。

甲易率一众妖族居民躬身抱拳。

“恭送诸神——”

姬丹驾着祥云缓缓腾空，越过云海，穿过修复中的天庭结界，一路上，范岚看到了无数神族腾云而来，身着白衣，神色沉凝，无人喧哗，无人调笑，天地间只能听到祥云突突突的尾气声。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同一处——乾二大阵法坛。

三十三重天上，祥云聚集，乾二大阵法坛尚未竣工，着眼处仍能看到神魔大战残留的断壁，长长的通天阶上，神族舍弃祥云和法咒，步行而上，一路沉默。

法坛上，云海如雪，神皆素缟。

众神自发列队排站，引路仙童领着范岚一行穿过人群，站到了法坛最前端。

范岚看到了白濯、钟馗和五道将军等地界诸神，他们一改着装风格，同是一袭白衣，哪吒收起了红色的混天绫，头挽素带，杨戬身着白袍，西王母、高路、陶景、青鸾上神，九天玄女等等皆是素衣加身，看到范岚等人，齐齐颔首抱拳。

响彻天地的“悼钟”响了九九八十一声，余音贯彻天地。

三界众神到齐，静静等待着。

金色神光从天而降，普照法坛，天帝昊玉身着素白长袍飘然落下，未加头冠，束发无簪。

“恭迎玉帝——”众神施礼。

昊玉颔首回礼，静静望着三界诸神。他张了几次嘴，最终，却是难发一言。

良久，昊玉深吸一口气，用手指划过天际，银色的字迹仿佛受到了他的召唤，缓缓荡过天空。

【穆恒，太行山脉豹族，任天兵部前锋营职，归于503岁。】

【左嘉连，泰山脉虎族，任天兵部前锋营职，归于903岁】

【子贸春，阴山脉乌羽族，任地界守疆无常职，归于788岁。】

【宇四宽，蓬莱脉龙族，任蓬莱脉贝西都青龙区土地神职，归于6044岁】

【风梓，太行山脉鸟族，任地脉监测局控测神职，归于421岁。】

【苗夏山，不周山脉猫族，任月老局红线牵神职，归于712岁。】

【黄起生，天山脉兔族，任三界物资管理局土产护卫职，归于902岁。】

【夜青青，昆仑脉犬族，任华非城城隍庙文书职，归于400岁。】

……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从众神眼前闪过，那是在神魔大战中魂归天地的神族，是即使用乾二大阵也无法复活的神族，那里有熟悉的名字，有陌生的名字，有年轻的神，有古老的神……

【苗夏山】

【穆恒】

范岚似乎看到了聘神大典那一天，向自己打招呼的小猫妖，似乎看到了神祇职员研修院教室里，最爱脸红的豹族小神……

他们，都不在了。

泪水流入口中，苦涩，酸楚。

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画出乾二大阵，如果，自己能早一点悟出乾二大阵的算法，如果……

温凉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范岚扭头，看着容沐。

容沐眼中水光莹莹，轻轻摇了摇头。

范岚的脑海里响起了他的声音。

【纵为神族，也终有无力回天之时。】

【你已尽力。】

【莫要自责。】

范岚攥紧容沐的手，泪如雨下。

风声凌冽，云海滔滔，天地一片寂静中，名单归于终结。

昊玉缓缓阖目，泪光在眼睑处闪动。

“神魔大战中，共有35479位神族离我们而去，此日，诸神行悼哀大礼，愿其魂光永归大地，神光闪耀寰宇。”

“愿其魂光永归大地，神光闪耀寰宇！”众神双手交迭于胸前，沉声低呼。

“当——当——当——”

悼钟响，悲荡天地，悬于天际的数万神族名姓流星般横贯苍穹，化作无数繁星点点，倒映在诸神眼瞳之中。

“当——当当——当当当——”

悼钟越来越急，越来越响，于天地间形成一圈一圈的气波涟漪，云海翻涌，光霞四射，遥远天际间，亮起成片的金色闪电，仿佛要将天地劈开一般。

“天帝陛下！”

三界众神面色惊变，齐齐跪地。

唯一没跪的，就只有容沐、范岚和安安三人。

容沐死死盯着昊玉，嘴唇一片青白。

范岚和安安却是一头雾水。

范岚：“怎么了？”

安安：“为什么大家都跪下了？”

高台之上的昊玉轻轻呼出一口气，却是笑了。

“看来，天帝昊玉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