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进前襟口袋,想掏烟,却看见对面墙壁上醒目的几个大字——禁止吸烟。只好尴尬的把手抽出来,烦躁的挠了挠头。
正不知该往哪走,忽然听见一串吉他拨弦的起始音。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你就在对岸等我勇敢…”
歌声越过一众吆喝声和嬉闹声,直直探入黎津耳中。
那声音空灵的很,虚到飘渺。又沙哑的很,似把喉咙撕裂了。那种唱法气声很多,句子间又连贯呵成。那种唱法又很低,每个字都要打在人心里。
听过这样的声音,伴奏都沦为了画蛇添足。
这音乐似乎还带了点香气,飘飘荡荡穿过信息素混杂的人群。
黎津蓦然一惊,心脏一抽,揉了揉鼻子。再努力嗅了嗅。
不是鼻子出了问题。
他循声抬头,视线立刻锁住了对面二楼坐在窗边的男人。彩灯照的那人脸庞忽明忽暗,艳俗十分。脖子上的皮肤白皙,隐隐看见拨弦的修长手指,指甲如珠贝,上上下下撩拨,很是灵活。麦克风在他面前竖着,不时凑近一些,粉唇开合。
他清冷又安静,是人潮涌动中的孤寂小岛。
黎津凝视片刻,只觉得感官都有些瘙痒。没再犹豫,抬步上了那个小楼梯。
昏暗的木质楼梯对一个身材健壮的alpha来说,通过的有些艰难。幸而没有人擦肩,黎津很快看到二楼别有洞天。
还不是夜深的时候,这家叫lolipop的酒吧已经开始表演,核桃木色的装饰显得典雅沉静,是小镇的一贯风格。这里零零星星坐着几桌喝咖啡的顾客,唯一一名驻唱就是窗边的那个男人。
他的周围围了一圈网状的彩灯。走近一看,那细密的铁丝网不仅仅是装饰,足有半人多高,一拳不到的格间,滋滋过电。除非是彪形alpha才能安全跳过去。身后的墙上还煞有介事的贴了一个铁牌,“禁止触摸”。
年轻男人低眉敛目,无悲无喜,与歌曲并无丝毫共鸣,又仿佛已经融入其中,无法自拔。
他被囚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像水晶棺中折翼的天使,独自垂泪,顾影自怜。
黎津不自觉屏住呼吸,仿佛自己的存在是一种打扰。可有味道却无孔不入,钻进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还叫嚣着,让他浑身燥热,比初尝的禁药还可怕。他压抑着颤了颤。
黎津顺势在窗边的高脚椅上坐下,离那男人很近。借着半亮的天光,尽可能自然的悄悄观察他。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位置。男人的俊脸被铁丝网和麦克风挡了一半,身上脸上五光十色,还不如从窗外看的清楚和肆意。
黎津却觉得心跳如擂鼓,仿佛浸在蜜糖或是福尔马林的罐子里,刺激、兴奋又紧张。
直到唱完最后一句,那人缠绵悱恻的收了音,响起不算热烈的掌声,刚刚的一切似乎可有可无。
但却吸引了黎津全部的注意。他从座位下来,脖子一沉,相机还挂着。他慌忙打开开关,取下镜头盖,一边手动对焦,一边半蹲着往前挪了几步,想着要不干脆就这么走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忽然旁边有人一把搭住了黎津的肩膀,他手一抖,照片里的彩灯划过那人的脸颊,铁丝网把他网罗其中,昏暗的灯下更加模糊。
“诶,别去。”
黎津从取景器前抬头,皱着眉,“怎么?”
“你第一天来吧?”他没介意黎津的不客气,“这人奇怪的很,从不和顾客说话合照,唱歌也冷着脸,但唱的确实很有味道。看到那一圈电网没有,那范围可大着呢,危险...”
说着,下一首歌开始了。
那人朝黎津笑了笑,回了位置。
黎津犹豫着没有再上前,强行按捺心中的好奇。点了一份咖喱饭,一杯啤酒,一碟花生米,吃的也心不在焉。
一首歌接着一首歌,不知疲倦,从情深唱到分离。来来往往人很多,也有在年轻男人身边隔着铁丝网拍照,他果然不曾抬过一次头,不曾露出过一次微笑,就像那些顾客在自娱自乐。
天边的霞一点点沉下来,窗外过往行人成了逗点,渐渐不清晰。彩云层层叠叠隐没在古屋之后,近处升起烧烤的浓烟。黎津手指抚上相机,定了定神,调整角度朝窗外拍了几张。
八点。最后一口花生配着啤酒下肚。
男人唱完了今天的最后一句。满堂喝彩。按理说他下班了,却只停了吉他,坐在位置上没有走。
黎津目光又粘在他身上,心里转过无数猜测。他看起来安安分分,兢兢业业,不具有任何攻击性,怎么就需要铁丝网呢?他终是忍不住好奇,站起身,迈了一步。
“啪”一声,灯光全灭。停电。
酒吧里有一瞬的安静,随后就是一片沸腾的抱怨。黎津感觉到有人在往他这边挤,路灯有光进来,看见一只手正伸向那个青年,嘴里似乎不干不净。
黎津眼皮一跳,下意识抓住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