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道:“此事瞧来错综复杂,好像一团乱麻无从下手。其实无论多难解的麻团,都有头尾两端,只要抓着这最重要的头绪,耐心抽离难解之结,一切都捋顺开了。老爷,别急,慢慢的来,这只是刚刚开始。”
屈天成哼道:“开始就这么乱,婚后更得乱套了!不行,这婚姻大事我必须得老人把把关,不能容含星这样胡来,我看这孩子有点风流轻佻,过于乱情!”
屈含星刚想反驳,却听大姨娘喝道:“行啦!孩子刚回来就数落人家,含星既能指挥千军万马,难道这点事还把持不好么!”说完,转头朝窗外看了看天色,“天已经不早了,都各自回房睡觉去吧。”
明月当空,夜风清冷,屈含星站在窗前,凭窗眺望了好一阵子,这才倒在床上休息。
两年前,屈含星和丁武带着丽儿逃到隐村,一住就是十多天。三个人同住在一个房间里,每日联床夜话。每当丁武讲起鬼怪之事,丽儿就会钻入屈含星的被窝里。
那时屈含星只把丽儿视为妹子,虽然经常把她搂在怀里,但没有参杂一丝其他念头。直到一起来到边城,这才产生了朦胧的爱情。
自从身边多了颜蓉,又多了一个文姬之后,竟绝少想起她来,见景生情,此刻脑中不断地闪过丽儿的音容笑貌。
她调皮俏丽的笑靥,插着腰说话的霸道神态,温柔痴情的眼神,撒娇时可怜巴巴的神情,军营的小屋的柔情缠绵……突然又想到丽儿不辞而别,下嫁给王爷之子的一刻,心下登时一阵凄凉痛楚。当下强振精神,移念他想。
伴着回忆,伴着虫鸣,伴着夜风,伴着月色;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这一夜,他没有梦见丽儿,却梦见了他和蓉蓉在一个冰洞里,紧紧相依。洞外大雪纷扬,覆盖了整个世界,屈含星使劲地扯着被子,想披在蓉蓉的身上,可怎么也拽不动,情急之下,从梦中苏醒,睁眼一看,已是天光大亮。低头朝下一看,原来自己的被子一大半都掉在了地上。
浑身冰冷,他拉起了被子裹在身上,本想暖暖身子再起来。忽然外面传来“唻唻唻”的叫猪的声音。这声音还是从母亲和三位姨娘口中发出的。
屈含星心想:“喂猪都是下人们干的活,母亲和姨娘怎么干起了粗活来了?”他急忙穿上了衣服,跑到了外面。
见母亲与三个姨娘各拎一个猪食桶,正朝猪圈那边走。
屈含星急忙从母亲和大姨娘手中夺过猪食桶,飞快地拎到猪圈前,问道:“伙计们呢?你们怎么干起了这活?”
母亲道:“下人们一大早都下田去了。猪饿吱吱叫,还跑出来两头,我们几个喂喂猪,也帮着忙豁忙豁,不然人手不够。”
屈含星道:“咳,以后从蒙古那边多雇几个。你们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该到享清福的时候了,还跟着忙活个啥!”
母亲叹道:“屈家被抄了,房宅、土地、牛羊、骡马等物都被充公了。我们只带一些衣物和一些钱财逃出来。到了这里,那一项不得花钱?日子大不如从前啦!能节省就得节省一点用,力所能及,能帮着干点啥就干点啥。”
屈含星听了这话,心中一阵难过,凛冽的杀气涌上了眉梢,忖道:“昭泰民、双煞女,你们夺我家园、霸占我土地,掠走我的牛羊,我要不杀了你们誓不为人!”原本轻松的脸上又浮现出冷峻之态。
母亲怕他多心,连忙把话一转,笑道:“我们几个也是闲着没事干,喂喂猪,扫扫地也能活动活动筋骨。”
屈含星道:“放心吧,有我屈含星三寸气在,屈家永远属于我们的!”
三姨娘道:“我们年纪大了,在哪都能过一辈子。我觉得在隐村比泉溪村待得舒服,这里挺消停,我们不需要什么大宅子。平安是福,平安是福啊!”
屈含星知道三姨娘是在宽慰自己,也就没有吭声,把几大桶猪食都拎到猪圈的门口,探头朝里面看了看,见圈中有十多头肥猪,大小不一。
他指着一头大肥猪,笑着问道:“这头大猪是不是该杀了吧?”
二姨娘道:“可不是嘛!这头猪早就够刀了,老爷听说你要回来,就等啊,等啊,一直等到现在,结果多养活一个多月。”
大姨娘见屈含星要给那头大猪喂食,急忙叫道:“孩子,那头大猪可别喂啊,你爹说今天杀猪!”
屈含星笑道:“是么!世上还是爹娘好,我一回来就给我杀猪。”
母亲笑骂道:“谁不记挂着你呀?就你这个小兔崽子心狠,一走就不知道回来。”
荒村寂寞,终日无所事事,虽说零落单调,但终日守在亲人们的身旁也感到温馨和幸福。这也是屈含星在这三年多来所度过的最为平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