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昭泰民的部队已经剩下一千多人了。这千余人当中还有一半都身负重伤。昭泰民自己的左臂和右肩头也都受了伤。
他站在营帐的前面,望着眼前的山河旷野,真是触目惊心。但见草木萧萧,尸横遍野。
昭泰民的心都冰冷冰冷了,罪恶和挫败感把他整个人都撕裂了。
这些日子来,他眼看着身旁的弟兄们一个一个的倒下,眼看着成千上万的人死于血泊之中。虽然他不是第一次了解到战争的可怕,却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败兵之将”的绝望。
这是一场残酷的世界,这是一个悲惨的人生,而他将要成为一个“死有余辜”、痛失山河的罪孽太子。
他站在那旷野上,眺望着南方,期盼着有大批援兵和补给的到来,心里还尚存着收复失地的一线希望。
昭泰民足足等了半天,一直没有等到援兵的消息,而等来的,却是齐日娜写给他的一封信。
这封信的篇幅很长,长达五页之多。
内容除了骂他、讥讽他、挖苦他、诅咒他之外,还告诉他诸多真情实况。
比如告诉他:如何用蛊毒控制你父王昭均,令他浑浑噩噩,听从蛊毒指使;如何使用的离间计,设法在屈含星和你之间制造矛盾。
如何收买妖人沙四海,诬陷屈含星与颜蓉之前有不轨行为;如何巧使连环计,利用文姬陷害屈含星,设法营造你们之间的毒怨;如何派去帮中的弟子,挑起了这场战争,最后导致你彻底的失败。
后面还告诉他,你父亲昭均时日不久,我要立傻瓜昭泰安为王,这样一来,我们煞女帮不但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还不至于成众矢之的。
最后还送给昭泰民一个忠告:希望昭泰民自刎而死,千万别学周瑜被活活的气死。战场上自尽而亡,颇显英雄气概,活活的气死将会成为笑柄!
昭泰民看完书信,气得他肝胆欲碎,破口大骂双煞女、齐子敬。但人往往最后悔的时候,也是最清醒的时候。当他清醒了,也都为时晚矣!
他一下一下的把信纸揉成了一团,塞到了嘴里,用力的嚼啊嚼,直到把几张嚼成一个纸团,这才勉强吞咽到肚子里。
他哑声而笑,心想:“我自以为聪明过人,那时,以为屈含星是个不经世事的少年,就经常用欺骗的手段来利用他,本以为江山平定,再清算他与我父王的旧账。
“没想到被双煞女窥破了心里。现在看来,我的权谋心智,与齐月娜、齐子敬相比较,便如孩童一般,一直也被人家耍得团团乱转。唉—!玩人之人必被玩啊!这世间真是世事无常,无稽如此。”
他越想越是想笑,笑了几声,突然又转变为羞辱和悲怒。
刹那间,焦虑、悲郁、自责、懊悔、羞愧、耻辱……一起涌上了心头,恨不能狠狠地搧自己一个耳光。但他又怕让士兵们知道此事,因而咬着牙,隐忍不发。
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士兵们的尸体,眼中失落、悲愤、难过、羞愧、懊悔、仇视、绝望等诸多神色闪烁不定。
喃喃道:“那妖女说的对呀!我要自刎在疆场上,也许还能留下一个荡气回肠的英名,倘若被人窝窝囊囊的给玩儿死了,岂不成了千古的笑话了么?”
想到此处,他登上了一座丘陵,右手紧握着他的剑柄。朔野的风呼啸的吹了过来,带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昭泰民迎风而立,一片怆然。他把心中的羞耻极力排遣干净,不自禁的想起了项羽自刎于垓下的惨烈,忽闻楚歌,一败涂地!这不是我昭泰民的写照吗?
想到了项羽,又想到了梅珍、想到了梅珍就想到了父王。
“梅珍梅珍奈若何?父王父王能奈何!”
他仰天长叹,手握剑柄,长剑出鞘,压在脖子上,大声呼道:“兄弟们,你们各奔前程吧!”
身子一转,锋利的宝剑割破了喉咙,鲜血汩汩而出,身子一软,瘫软在荒丘上。
身后还有景彪等一群劫后余生的兄弟,一起朝荒丘上奔了过去。只见他侧卧在山丘上,头颅的下面一大片血迹,几乎把整个丘顶都染红了。
景彪托起他的头颅,大家齐声呼道:“太子,太子,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这又是何苦呢!”
昭泰民还维持着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握住了景彪的手,十分平静地说道:“不要难过,我死有余辜。景彪,以后这些兄弟就托付给你了,各奔前程去吧。含星是好人,我,我中了小人的奸计,日后你可,可以去,投,投靠他,打,打败双……煞女……”
说完,把手一松,悠然长逝!
将士们猛的一惊,都扑了过来,齐声大喊:“太子,太子,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