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爹！”
赵氏和李氏微微福了福，恭恭敬敬地给中年男人见礼。长姁和吕媭也起身飘飘下拜，喊了一声爹。
吕文点点头，捋着美髯开口，“你们姐妹几个，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娥姁说。”
赵氏和李九六氏诺了一声，拉着长姁姐妹俩顺从地退下。娥姁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恭敬和尊崇向吕文行礼。从前那个和蔼可亲慈祥无比的父亲，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觉得无比的陌生。
她放下饭菜，看向吕文，淡淡地喊了声，“爹！”
吕媪看见娥姁委屈的模样，母爱瞬间泛滥。她看了看吕文，愤愤然质问，“她爹，你是不是铁了心，把娥姁嫁给那个无赖啦？娥姁才十八岁，那刘季都三十多岁啦。他大咱闺女十五岁，家里又穷得叮当响。你把娥姁嫁给他，这不是祸害咱闺女吗？”
吕文捋着美苒，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叹息一声，“你想想，如果这刘季是个普通人，我会拒绝县令的提亲，选他当女婿？”
“我没看出来，他哪儿不普通了？”
“如果你能看出来，那我吕文就不用摆卦摊啦。”见吕媪一脸不以为然之色，耐着性子解释，“从娥姁生下来那天起，我就推算出，这孩子是凤凰命格。但她的富贵，不在我们吕家，而在夫家。所以，给这孩子选夫婿，自然要选能成就她凤凰命格的人！”
吕媪哼了一声，“我觉得，把娥姁嫁给如玉，就是成就她的凤凰命格。我问你，在咱们沛县，还有比凌如玉尊贵的人吗？嫁给县令公子，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儿？你倒好，放着凌家翩翩佳公子不选，偏偏选一个无赖当女婿，还美名其曰为了成全娥姁……”
吕文哂笑一下，“娥姁的命格，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贵妇人。她的富贵，比这大的多。说出来，我怕吓着你这个鼠目寸光的女人！”
吕媪不甘示弱，“你没吓着我，你气着我啦。我们吕家三个女儿，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尤其是娥姁，更是端庄出众万里挑一。有多少人上门提亲，你不是不知道。你，你，你居然给她选这么一个女婿……你这不光是坑娥姁，也是坑长姁和小嬃啊！”
吕文的耐性，似乎被消磨殆尽。
他见吕媪没完没了的指责，忍不住呵斥一声，“行了，别闹啦！娥姁是你女儿，也是我吕文的女儿，而且是嫡亲嫡亲的女儿。你说，我这个当父亲的，会害自己亲生女儿吗？”
“你俩别吵了，我嫁就是！”
一直沉默的娥姁，突然开口。
她声音虽然轻微，却透着坚定和果决。
正在吵架的吕文夫妻，似乎被她吓着了一样，都瞪着眼睛看着她。尤其是吕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娥姁，你说什么？”
“娥姁，你真想通了？”吕文有些激动，迫不及待地追问了一句。似乎怕女儿反悔，又急忙保证，“只要你肯嫁给刘季，爹保证不让你过苦日子。咱们吕家的家业，爹都送给你当陪嫁。”
吕媪闻言，更加震惊，“都给娥姁，咱们一家人吃什么啊？大大小小，连带着家仆，二十多口人，都跟着你喝西北风啊？”
吕文习惯性地捋了一下胡子，自负地笑了，“有我吕文的卦摊在，还愁你们吃不上饭？”
吕媪点点头，附和，“这倒是！”
娥姁叹息了一声，“嫁，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个前提条件，我要见见那刘季。看得上，就嫁。看不上，你们就算再逼我，我也不会嫁。”
吕媪闻言，直摇头，“闺阁女子，哪有私下去见男人的。不成不成，这要传出去，人家会笑话咱们吕家教女不严的。你姐姐和妹妹，还没有婚约。别因为你，让她们都嫁不出去……”
吕文似乎特别害怕女儿反悔，沉吟一下，“这事儿，爹帮你安排。明儿，我把刘季约来。到时候，你可以自己看看。这个人生的，确实气度不凡……以我多年的算卦经验推测，他必定是人中龙凤。”压低声音，以三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确切地说，是帝王之相……”
“爹算的，是他的命格！我要看的，是他的相貌和人品！如果这两样，都入不了我的眼，就算他有帝王之福，我也不答应。”
父亲的道行，娥姁是知道的。他一辈子算了许多次卦，从来没看走眼过。在单父县时，就是当地的名流儿。许多人慕名而来，因为算卦奇准，被人尊称为吕公。
正因为如此，那个恶霸豪绅因欺男霸女弄出人命后，才来找吕文算卦问吉凶。虽然那恶霸没有明说自己闯了什么祸，吕文还是算出他有人命官司。指点他在家中避祸，却悄悄去县衙举报恶霸杀人，让官差去他家中拿人。本以为，这恶霸会进死牢，受刑法处置，为地方除掉一害。哪知道，单父县县令却贪赃枉法，让这恶霸继续横行乡里。如果不是吕文未雨绸缪，带着全家人避祸沛县，后果不敢想象。
吕文起身，捋着美髯兴高采烈地离去。
吕媪拉着娥姁的手，不敢相信地询问，“娥姁，你真准备嫁给那个无赖？”
娥姁苦笑一下，安抚一脸不忍心的吕媪，“我是爹的女儿，爹应该不会害我的。如果不是算准刘季有大富贵，爹一定不会逼着我嫁给他的。既然他就是我命定之人，那我还反抗什么？”
吕媪叹息了一声，“既然你这么想，娘也就不说什么啦。”拍了拍娥姁肩膀，“你躺了两天，身子虚，好好养着吧。我去找你两个嫂子，商量一下，看看这事儿怎么操办……”
娥姁点点头，目送吕媪离去。
她环视一下空荡荡的闺房，心里突然又伤感起来。尤其是那道白衣人影闪过脑海时，这份伤感就更加浓郁。
如果真像吕文算的那样，刘季是她命定之人，她无法反抗。就算不是，她也无法抗拒父母之命。不甘心，又能怎么样？除了妥协，她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