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午夜梦回,噩梦侵袭,母妃只拉着他的手叹息:“润儿,这就是命。”
可不是命吗?
有人一出生就得到所有,傲然立于山巅俯瞰万里河山,壮阔如斯美好。
有人却要一步步向上攀爬,山路崎岖陡峭,荆棘遍布,一旦行差踏错就会跌落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既然是命,他认了!
到得如今,他已经学会掩藏自己,不让任何人看进他的心。
东方逸浅浅一笑,敛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情绪,再抬起头时,那目中已然是一片空濛,如雾气氤氲。
“战王若是有所担忧,不妨同润一起回楚,战场之上……”东方逸笑回,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润:“尽管监视。”
颜倾玄垂目思索,半响应道:“好!”
两人齐齐饮下了一杯茶,四目对视,那其中有掂量,有计较,有鄙夷,有不屑,却也有几分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东方逸微笑转身,剩下的就是等了,想来他在军营中也需要安排。
颜倾玄再提醒了一句:“别忘了安置流民的费用。”
东方逸步子一顿,伸出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无奈望天,这一点亏都不肯吃的,谁说他是莽夫来着?
待他离开,白浅起身走到颜倾玄跟前,眉梢一挑,问道:“要去东楚?”
颜倾玄拉着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才说道:“有这么一个进东楚军营的机会,为何不去?再说这人,我的确是不放心。”
白浅勾着他的脖子,歪着头问:“带多少人?”
他想了想,才回:“不带了,这次更多的还是观望,没道理帮了东楚,平白的便宜了他们。”
白浅点头,的确是如此,虽说和东方逸暂时定下了协议,但是这却不是现在,否则两国一同进攻北燕,也算是助长了东楚的实力,相信这点东方逸也明白的很。
不等到两边打到两败俱伤,大秦是不会出兵的。
颜倾玄弯了弯唇角,又想到什么,嘱咐道:“这次路上未必会太平,只三人轻装上路反倒稳妥。”
东方逸在东楚还留了个大皇子东方鲁,先不论他留下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也不说这人是否愚鲁蠢笨碌碌无为,单单他的身份就是个危险。
没有哪个皇子不yu坐上那个位置的,东方鲁在楚多年,便是再被东方逸打压,也不可能没有点眼线势力。
东方逸来此,不管隐瞒的多好,都难保消息不会走漏,被东方鲁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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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颜倾玄召集了副将统领一齐安排。
众人听闻颜倾玄要孤身前往东楚,纷纷劝阻:“北燕和东楚开战在即,王爷单独前往,实在危险!”
颜倾玄笑的轻蔑:“这世上能杀了本王的人,还没出生!”
“那东楚七皇子为人阴险,若是进到东楚军营,他反倒召集将士围攻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颜倾玄摇了摇头,笃定道:“他不会,东楚兵力不强,对付一个北燕已经心力交瘁,若是再同大秦对上,两国夹击,东楚灭亡在即!”
有人还yu再说,颜倾玄沉下脸,扬手打断了他们的劝阻,径自决定道:“此事本王已有计较,不必多言。”
后面就是一条一条的吩咐传下去,在他不在的时候军营中的各项安排。
这一安排,就一直安排到了深夜。
白浅不愿打扰他们,再说帐篷里也实在闷的很,独自出来军营中漫步着。
夜阑人静,独独这天气冷的蚀骨。
白浅拢了拢衣襟,将披风的毛绒领子又紧了紧,呼出一口白气。
她仰头,赤疆的深夜一片静谧,夜幕看上去高且阔,点点清亮挂满了星子,一眨一眨。
这样的夜空下,白浅不禁也感觉到了几分荒瑟,世事无常,谁能想的到,二十一世纪的杀手之王,会出现在这个时空?
路然,没有了我,你过的可好?
前世的星空和这里的,可是同一片天?
我们如今有无可能,正在仰望着同一颗星?
东方逸远远走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白浅……
没有他记忆中的模样,初见时王府门前的煞气,于酒楼内淡淡遥望的回眸警惕。
再见时作弄小偷的随性,小酒馆内相互掂量的淡然自若。
大秦宴会上面对上官哲质问的镇定,面对假公主时的从容平静。
五国大典的饯别宴上,与颜倾玄拥吻时的疯狂大胆。
他一直记得那个女子走向颜倾玄时的风姿,一直记得两人在漫天烟火和遍地灿花中的拥吻……
那是一种让他嫉妒到骨子里的感情,于五国宾客的见证下,淋漓尽致中挥洒的热烈!
而如今,这一幕幕往西的记忆,尽数在这夜空下的一仰首中消散模糊,独独剩下了这女子静望星空的美好,蕴着一丝淡淡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