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珍就这样安静的打量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彼得确信她不会忽然大吼大叫让教堂里的人把他抓走。女人结束打量的信号是她颇为世俗的一声叹气。
“请跟我来吧,陛下。放心,我不会把您交给任何人的。”
修女穿着的木屐在石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彼得跟在这女人身后,第一眼再看见她时,他真的以为这姑娘在光明神面前放弃一些放掉了所有,但那一声叹气告诉了他——她并非忘记或放下,只是将这一切统统掩埋在心底深处罢了。因为这一声叹息,他相信这姑娘永远无法坐视哈利情况不理,也因为这声叹息,他相信她的的这句保证。
哈利的囚房就在走廊尽头,开门的时候,玛丽·珍低声告诉彼得:“他变了很多,陛下。但变得和死了一样,并不是什么好事。”
玛丽·珍的身上有她恋慕男人囚房的钥匙,她有无数机会带他离开,但他们没有。
“您愿意来看他,我很高兴。”钥匙转最后一圈时,玛丽·珍忽然停住了手腕,“如有机会,施以救赎吧,陛下。也许只有您能救他——不是用您的鲜血,您的权势,只是您而已。”
“我会……尽我全力的。”
女人转下了最后一圈,午后的阳光从沿着窗户照射进来,照在了洁白的墙上,照在了圆木家具上,照在了那个身着白衣静立床前的男子身上。彼得目光落在了哈利身上,他久违的……老友身上。他依然瘦削挺拔,但那双眼,那双听见声音回头看过来的眼,却满是淡漠与疲倦。彼得站在门口,他想着应该如何开口。哈利对他来说太过复杂,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应该恨他还是原谅他好。他是他幼年真心知己,也是他少年时放言要杀他之人。他身上的绿斑仍在,但那张狰狞的恶魔脸已从他背上消失了。
良久,彼得才张嘴开口。
“哈利,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哈利·奥斯本转过身来,他离开了窗边,朝着彼得一步一步走近。他站在背光之中,青年只能隐约看清他的脸。他在彼得面前站定,望着对方期盼的神情,终于一字一顿的告诉了对方自己的答案:“你——彼得·帕克,你不值得我的帮助。”
第66章
他冷漠的望着他。
玛丽·珍说哈利·奥斯本如死一般,已没有了任何感情波动,但彼得却并不这么想。他能感觉到他的恨——他的厌恶,他的疏离,他那明显就毫无任何善意的语气。
“哈利,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我需要你……”
“出去。”他却打断了他。
“我——”
“出去!”
彼得深深望了他一眼:“绿魔岛上,我知道你被诅咒控制住了。纵使发生了那么多,你甚至差一点把我杀了,可,今天我还是站在了这。”
他们的情谊、重逢、恨意,他们的荣辱、负担、伤害。这些来自他们各自家族的恩怨都过早压在了这两个一起长大的青年身上。原谅又或者是怀抱愤懑,这两者之间也许并没有太大差别。
因为不论是哪种,都让他们饱受折磨。
彼得不是一时兴起想到来找哈利的,目前情况来看,想找到既有利却不会惊扰都城密探者,哈利是最好的人选。他曾是想要暗杀国王的叛臣,是关押在光明教堂中的犯人,可他同样是知晓药理、病学的医者,能够调配火药的奥斯本。没人比哈利更合适,他就算离开了,教会对于这件事一定会秘而不宣,以免在这种时候遭到来自贵族的问责。
只是,彼得没有想到他会拒绝的这样干脆。
“离开吧。别再来看我了。”哈利眼神睥睨,语气决绝。玛丽·珍就站在他们之间,她眼睁睁看着彼得几次嗫动了嘴唇,可始终没有再开口,她见他叹了口气,放弃了劝说,转身朝着长廊而去。修女回头看着走向椅子的男人。这对他来说难道不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吗?虽然她能理解他的傲骨他的坚持,但……
玛丽·珍伸手从后柔和地抚上了哈利的肩:“彼得一定是有要事需要你的,不然他何必大费周章闯入教堂?”
然而对方却只给她一个她本应早就清楚的答案:“我和他的关系,早就一刀两断了。”
他站在桌前,手按在桌上那本经文书面上。那是一本摊开的光照会教经,光之神如何为盘世之蛇取子的版画占据了整整一面,哈利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正落在这一页上。他的目光扫过经文,听玛丽·珍在他身后轻声吐露:“他寻求你的帮助,这是示好、求和。可你拒绝了这一切。”
“所以你认为,我现在应该跪在他脚下祈求他原谅吗?”
“哈利,你知道他本可以杀了你。你知道他本可以让我父亲把我关在花塔,从此以后不能再与你相见,但他没有。他本可以命令教堂对你处以重刑,但他没有。你知道作为国王,他有许多机会将你彻底除去,可一直以来,他做的仅仅只是让你待在神明身侧,聆听圣音,去除一身戾气。”
“那我应该摇头摆尾的向他道谢?”
“哈利?”
“放弃那些愚蠢的想法,玛丽·珍,别再妄图想有什么人能拯救我了。听着,没人能救我,你亲眼看到的,没人。就算有,你听到那句话了吗?也绝不是彼得·帕克。”
“是的,就算有,也不是彼得·帕克。但你呢?”玛丽·珍强迫着他看着自己,伸手一把将那本厚重的经文合上了,“你心甘情愿在这个教堂监狱里呆到死去吗?你就想要过这种虚度光阴的日子吗?”
“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哈利冷笑道。
玛丽·珍说:“你有。帮助国王,为他解决困境,你甚至能为你的家族寻回荣光。你在成为医者之前也曾是一位爵士,你怎能忘记荣耀加身时的自豪?”
在走下楼梯的时候,彼得一直祈祷着不必听见杰西卡那小丫头的猫叫。既然他们空手而来又空手而归,这当口就不必再多生什么事端了。不过最近他的运气一直都不大好,快到一楼时,他听见了轻微猫叫——如他们事先说好的,两声长,一声短。彼得小声咒骂了自己一句,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楼下走去。
但当他将脚踏在最后一节台阶上时,有个人用力将他拽向了一旁楼道阴影之中。
“!”
拉住他的人身上有庙宇常年笼罩的檀香,彼得听见这位藏身阴影中的人开口:“光之神庇佑,陛下,您来教堂的方式似乎有些特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