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后,傅明问绿菲先夫人周氏是否有一胞妹。嫁入靳府前后,绿菲暗中打听了不少关于靳府的事情,为的就是让自家公子不至于因为不明状况而吃亏。
她想了想,回道:“先夫人一母所生的兄弟姊妹共有三人,先夫人是长姊,下头还有一弟一妹。周少爷今年大约是十八九岁,周小姐略年幼些,也该十四了吧。”
傅明点点头。绿菲问道:“公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傅明道:“没什么,随口问问。”
“哦。”绿菲笑笑,“过不久,公子也许就能见着这二位了,听说都是品貌俱佳的少爷小姐呢!”
“是吗?”
“嗯。再过半月,就是先夫人祭日。每年,周家都会来人祭拜的。”
……
果如绿菲所言,府中荷花盛开之际,周家便派人前来祭拜先夫人了。来者正是周氏的同母弟妹。至少从外在看来,这两人皆容貌上佳,举止得体有礼,着实令人喜欢。
二人随靳以,携同昭彦去祠堂祭拜过长姊后,周家姑娘周晥清便被纫兰牵着和昭彦一道去了老太太屋中,周氏之弟周承衍则由靳以与傅明招待。
这是傅明作为靳以的郎婿第一次见外客。这倒并非靳以真正认可了傅明的身份,只是为了向周家表示尊重罢了。
三人坐于正厅中喝茶。葡萄、甜瓜与荔枝湃在碎冰中,散发着丝丝凉气与清香。
靳以与周承衍寒暄几句后便再也无话可说,傅明见场面凝肃,便捏了一颗荔枝笑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唐朝时,为了能吃上新鲜荔枝,得多少人接连日夜兼程。如今京都水运发达,蔬果保鲜做得好,莫说咱们这等人家,便是寻常百姓,花上几个钱,也能在市集上买几颗荔枝尝鲜了。”
周承衍应和道:“正是。前日里我上街去,发现不仅河鲜满市,便是海鲜,也处处可见。还有南方运来的各色果子,海外的一些新奇玩意儿,真是应有尽有。这些在以往朝代遗留下来的书画中,可都是不曾有过的盛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从市集繁华讨论到风土人情,尚有继续发散的趋势,靳以随意搭了几句话,发觉若自己不在,他们应当更能畅所欲言,便借口离开了,让傅明好生招待周承衍。
靳以走后,周承衍饮下一口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傅明笑道:“承衍惧怕自己姐夫?”
周承衍讪讪一笑道:“有些。以前我姐姐还在时,我来这府中玩,那时年纪不大,正是调皮的时候,被姐夫驯了几句话。”接着,他便装作靳以的样子讲了几句驯人的话,逗得傅明和他自己都忍俊不禁了。
傅明敛了笑,眉眼却仍舒展着:“如此说来,确实是情有可原。”
周承衍道:“其实姐夫待我姐姐和我们都挺好的,他就是太不苟言笑了些。我心里是很钦佩我姐夫的,但又不是很愿意和他待在一块儿。明哥,你和他很不一样,往后我来靳府,就无须单独面对冷面郎君了,真好!”
傅明笑着摇摇头,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当着人家郎婿的面说道自己的姐夫,这位弟弟,还真是坦率得毫不收敛。
周承衍见傅明面色和善,心思转了转,又道:“明哥,今日午饭我去你那儿吃可好?咱们俩人一块儿吃。”
“为何?”
“以往都是在姐夫院中用饭的。但是每年这日,姐夫都会去姐姐先前住过的地方待个一时半会的,回去后,心情都不是很好,整个用餐过程,我都是食不知味。如果姐夫欢喜我陪着,那我就是吃不好也无所谓了。但我总觉得,姐夫其实更想独处。况且,明哥你也不愿在那等沉默压抑的环境里用饭吧?”
傅明道:“那先让人去问一问吧。你姐夫现在在先夫人原来所住的院里头?派人前去打扰无妨吗?”
“那无妨。姐夫并不会迁怒他人。我姐姐那儿,在她去世之后也不是什么禁地,去得的。”
既如此,傅明便让绿菲前去了。
在此之前,有人却比绿菲先一步到达。
周晥清本在老太太屋里坐着,期间借口想再去姐姐住过的地方看看,便带着贴身丫鬟往这边来了。在院门外,她打发走自己的丫鬟,一个人步入院中。
靳以果然在此。他正在院中绿荫下读周氏生前手绣的一卷《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周氏曾说靳以自小习武,一身刚正之气,却难免过于强硬,往后战场杀伐,虽是为保家卫国,却仍是造了杀孽。便在生前撑着病体,为他绣了这一卷《心经》,督促他常默念于心。于是,年年今日,靳以都会在此默读《心经》,自我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