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他做不到一个人面对,十一年后同样做不到。
陆晟推开病房大门的时候,苏瑜清刚做完常规的身体检查,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干脆闭着眼靠在病床上,连余光都不曾施舍给来人。
唐岑站在陆晟身后,偷偷打量着病床上的人。
苏瑜清似乎在一年之间迅速衰老,不过五十岁出头的人却像个久病卧床的老人,身体消瘦了很多,吊着点滴的手干枯得像老树皮,浑身散发着颓败的气息。
唐岑记得一年半前递交辞呈的时候,苏瑜清还悠闲地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喝茶,满眼嘲弄和了然,像个事不关己的外人一样欣赏自己为了陆晟颓废的样子。
比起自己被当傻子看笑话,唐岑更害怕看到舅舅现在这幅模样。
唐岑站在陆晟背后的阴影里,用很轻很低地声音唤了一声:“舅舅。”
病床上的人身体一震,以为是自己幻听,睁开眼睛却看到了站在病床前的唐岑。
“你怎么…怎么……”苏瑜清错愕地望着唐岑,口中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词,半晌都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唐岑站在原地,不敢回答舅舅的质问。
“你为什么要逼他!”苏瑜清能看出来唐岑现在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去,在见到他之前,肯定受了很多折磨。
“您说笑了,是他自愿跟我回来的。”陆晟无视苏瑜清的怒视,把唐岑拉到怀里搂着,捏着他的脸颊亲昵地说道:“阿岑,我带你来看你舅舅了,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唐岑被陆晟圈在怀里,他强忍着身体的颤抖,朝苏瑜清露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没事,都是不要紧的事情。”
“唐岑!”苏瑜清的眼里满是红血丝,他的声音里带着愠怒,但对上唐岑又忍不住放缓了几分,“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我不能束手旁观……我真的…真的做不到……”唐岑痛苦地摇着头,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压抑的啜泣,“对不起…对不起……”
欧培拉是他自己捡回来的,苏瑜清提出帮助的时候他没有主动拒绝,如果他们没有和他扯上关系,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必须负起责任。
病房里回荡着唐岑带着哭腔的道歉,苏瑜清看着唐岑身上明晃晃露在外面的伤,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扎着针的手重重地锤在床板上。
“那些都是我亏欠你的!是我该补偿你的!”
陆晟看了一会突然没了往下看的兴趣,不给唐岑丝毫道别回应的时间,搂着他直接朝外走。
唐岑被陆晟强硬地拖出病房,来不及问舅舅说的所谓的“亏欠”是什么,好像只是很匆忙、很短暂地看了他一眼。
第105章
出了病房,陆晟没有马上带唐岑离开,他把唐岑按在病房门口的拐角处,对着被咬破的唇瓣粗暴又直接地吻了下去。
陆晟吻得很凶,舌尖来回顶着唐岑嘴里的伤口,鲜血顺着裂开的小口里不断渗出,鲜血和唾液混在一起,让粗暴的亲吻更多了几分血腥。
唐岑口中血腥味一直没散去,吻久了,他觉得恶心,但在他快忍不住干呕的时候,陆晟放开他。
接吻耗尽了唐岑最后的体力,他脱力地靠在墙边喘了很久,等呼吸平稳了才耷拉着脑袋神色恹恹地问道:“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舅舅?”
确认过苏瑜清安全,唐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下来,身体的不适感也越来越清晰。
若有若无的低烧和疼痛磨得唐岑没了反抗的心思,而陆晟那一个吻更是雪上加霜,短暂缺氧过后,唐岑整个人都是头重脚轻,感觉只要一离开这堵墙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已经没有力气再和陆晟多说什么了。
陆晟看唐岑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倒也没生气,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搂在怀里,扶着他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等我玩够了自然会放过你们,而且你别忘了,昨天你求我的时候说了什么。”
唐岑乖顺地倚靠在陆晟的胸口,安静地跟着他的步调慢慢朝前走去,丝毫不反驳他说的每一句话。
陆晟的语气很温和,环在腰上的手力度正好,稳稳地扶着又不至于弄疼自己,如果不仔细听陆晟说的内容,唐岑甚至产生一种他们还在交往的错觉。
然而唐岑没有忘记那一天陆晟闯入他家时穷凶极恶的模样,也没有忘记自己求着陆晟放过欧培拉时说的话。
“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七个字化成了一条爬满荆棘的泥泞小路上,小路尽头是无尽的深渊,长满尖刺的植物沿着小路往更深更黑暗的地方蔓延,在深渊之中筑起了牢笼。
在暴力和杀意的压迫下,唐岑口不择言轻易应许的条件换来了欧培拉活下去的希望,却将他自己拖进了荆棘牢笼之中,彻底斩断了他的退路。
“就苏瑜清现在这身体情况,别说出院,就连下地走路都难……”
陆晟还在继续,唐岑连着三天都没能好好休息,只希望陆晟能快点结束这场漫长的折磨,施舍他一点短暂的休息时间。
从拐角到电梯不过十几米的路,唐岑却觉得格外遥远。他的视野里开始闪烁刺眼的白光,走廊的窗户和电梯的门框被白光笼罩着,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