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挣脱了手,把双手放到腿上掩到袖口下。
蓝启仁不是抓不住,是不想勉强她。他在表达什么,她就算是傻瓜也明白了。
“你真的不愿意?”他眼里的雾气更浓了。
池惠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藏在袖口下的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衣服。他企盼的眼神,眼里的水气,委曲的表情,好看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她头脑一热想要伸过手去,连那条抹额一起拽下来,但她一想到他说过的“命定之人”、“倾心之人”、“志同道合”,她算什么人?其中“志同道合”就是他们最大的鸿沟,长痛不如短痛。
蓝家刻板严肃,她自由散漫;他本是一个古板的少年,一门心思研究学问,他的一生,都要奉献给蓝氏,而她是一只鸿雁,心系远方;他本是一汪平静的春水,而她是一只调皮的蜻蜓,蜻蜓点一点水飞走了,春水却泛起了波澜,明知他家的抹额是那么敏感私人的东西,她还总是拿来调侃。
窗户纸不该捅的不要去捅,捅破了要及时糊上,也许有道疤,但比一直漏风的好。
她低声说:“对不起。”
蓝启仁把头转过去,闭上了眼睛。
“没有其它事的话,我走了。”池惠从地上爬起,往兰室外奔去。
蓝启仁紧闭着眼,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他心里默默道:小道长,倾心之人,即是命定之人,无关抹额。
第11章将离2
从此蓝启仁自请去藏书阁抄书,不再来兰室和他们一起上课了。
没有了蓝启仁的监视,池惠并不觉得轻松了,有时候会望着那一方空着的书案发呆,脑子里时常浮现他端坐认真听课的样子,经过藏书阁,会不自觉地往那玉兰花下的窗户张望,想看到他,又怕看到他。有一次,她真的看到他坐在窗前写着什么,他也看到了她,但只一眼,便低下头去继续写字,她也只好收回目光走了。可是她不知道,那个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多久。
正在藏书阁查阅典籍的蓝启智问他:“启仁,你在看什么?”
蓝启仁回过头,淡淡道:“没什么。”便低头继续抄书。
蓝启智合上书:“你有心事?近日为何不去兰室上课了?”
蓝启仁道:“无甚,叔父跟世家子弟讲的都学过,不想浪费时间再重复罢了。”
蓝启智笑笑摇摇头:“启仁,难道不是温故而知新?”
“……”
沉默了一会,蓝启仁这才道:“兄长,你可否出面请池姑娘留在蓝氏?”
蓝启智一脸了然:“可是,这不是应该要问你的小道长是否愿意吗?”
蓝启仁黯然道:“她不愿。”
蓝启智道:“抱山散人徒弟,崇尚随性、随缘,不愿有过多羁绊,当年延灵道长下山,各家族都有邀请过,蓝氏也不例外,但道长不加入任何家族,连徒弟也只收了一个,据说还是事出有因才收的,恐怕你的小道长也是。”
蓝启仁不语。蓝启智又道:“启仁,你若不急于表白心迹,小道长尚有可能留在蓝氏,来日方长。而你急于求成,小道长最怕羁绊,倍觉压力,适得其反。”
听学很快要结束了,蓝启智请来池惠,再次邀请她留在蓝氏,还带上了白秋贤这层关系,认为白秋贤迟早是要进入蓝家的,以后她们二人可以有个照应。然而按池惠对白秋贤的了解,白秋贤是不太愿意进蓝家的,不是说她不喜欢蓝启智,她对蓝启智没有任何意见,或许同为抱山一脉的关系,她不愿进入蓝家受拘束。而这也是池惠不愿留在蓝家的原因。
池惠拒绝了蓝启仁,而白秋贤和蓝启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蓝启智早己情根深种,摘抹额这事更是让他觉得是命中注定。命定之人、倾心之人都是她,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蓝启智想做出最后的努力:“小道长,启仁为了你,自请去藏书阁抄书,不敢见你,却日夜思你念你,你不见他藏书阁半月出来,都清减了许多?那日你经过藏书阁,你可知他望了你的背影多久?”
“小道长?”
“这是启仁给你起的小名,那日从白家庄回来,其他人都回云深了,唯独不见你,他脱口而出的名字。他们都知道了,只有你不知道。”
“启仁从小跟着叔父读书练功,严守蓝氏家规,心无旁骛,于□□一无所知,身边从未有女子如此撩拨,他动了心,而你居然说走就走?”
撩拨?池惠呆住了,打打闹闹,在山上是和师兄弟们的常态,而到了他姑苏蓝氏就成了撩拨?但蓝启智说得对,她看得出蓝启仁的心思,自己也不是没有心动,但她和蓝启仁真的不合适,志不同道不合,启仁之恩,她无福消受了。
“蓝宗主,此事是我的错,但我和启仁,真的不合适,我……我,只能说对不起了。世家小姐中,才貌双全、门当户对的很多,他迟早会找到真正合适的。”
蓝启智道:“恐怕很难,我们蓝家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人什么事,就会……”
突然雅室的门开了,蓝启仁站在门口,平静道:“兄长,不必多言。”蓝启智摇摇头,出去了。
蓝启仁跪坐在她面前,他不敢去拉她的手,只抓住了她的袖子,看着她的眼睛:“去吧,想去哪里就去,云梦也好,眉山也好,只要你想去。云深的门永远为你打开,你想来就来。”
他抓起她的剑,把剑上桃木刻的小兔子剑穗解下来,塞进自己袖中,又拿出一根云纹白玉剑穗给她系上。他动作很快,也完全不管她愿不愿意。
“你放心,你不会耽误我,我不会等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知道的,我此生的愿望就是追随叔父,辅佐兄长,把蓝氏绝学发扬光大。”说完他起身,坚定地离开了。
池惠在地上呆坐了多久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精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