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凤如此可爱,以后怕是无缘再见了。”
玄凤愣了下,这些做幼凤的日子里,他依偎在润玉身边,恍然发现一个秘密。
润玉喜欢幼小柔软,毛绒绒的东西。
难怪彩毛兔如此得润玉青睐!
玄凤垂眸思忖,雏凤形体幼弱,难承他一身灵力修为,若非重伤轻易变回不得。但看润玉如此喜欢,若是偶尔变个一两天,讨润玉心中欢喜,也不是不可以。
润玉不过也是随口一说,观玄凤不言不语,一派认真思索模样,怕他真觉得可行,头脑一热又变回雏凤样子,连忙出声打断玄凤思绪,“你现在重伤已愈,旭凤也承大统,前尘仇怨帐已清,以后莫再率性而为了。”
想来现在忘川河畔三尺血色,仍未退却,这个“为”是什么,不必润玉明说,玄凤也心知肚明。
太微已死,荼姚守在紫方云宫闭门不出,若说两个同胞兄弟间还剩下什么仇怨隔阂,大概就是润玉了。
要是时间拉回天魔大战前,玄凤不一定能咽下这口气,但亲眼见过润玉魂魄四散的场景后,回忆起那一幕,他从背脊一路冷寒战栗至脚心。
旭凤说的没错,今时今日,能稳固他们二人之间关系的枢纽,只有润玉一人了。
“只要旭凤不来惹我,我不会与他争斗。”
短短几月,生死不休的局面能拧回到这个僵硬程度,润玉也心满意足,不再多说什么。
仙生漫长如此,不急在朝朝暮暮,只要不往坏处走,总还有环转余地。
“润玉,那你呢?若是天魔二界可以交好,你能否……”卑微期盼泯然于口,润玉身形一滞,缓缓摇头。
玄凤眼中的光霎时熄灭,灰暗成一片颓色。
与旭凤相比,润玉更不愿意隐瞒玄凤。他在旭凤面前可以避重就轻,轻描淡写扯开话题,对着玄凤,嘴里却是一句回避之言也说不出。
万年踽踽独行,玄凤更为敏锐固执,润玉只稍稍显出些犹豫神色,便能被看出端倪。
无疑润玉也更心疼些玄凤,他深知,只要留有一丝一毫期盼,玄凤纵然粉身碎骨,也会紧抓住那缕希望不放。
还是绝情些好。
自那日过后,天界再遍寻不到润玉的踪迹。
旭凤案前放着水神下界规整水族、扶察民情的奏折,言辞间要效仿当年洛霖初临水神位时那般,千年不打算回天。
一行一句端是润玉亲手写下的好字,却看的旭凤两眼冒火,面沉如水。
他恨不得现在就下到人间擒回润玉!
不过转瞬,这股愤怒化为满心凄怆,旭凤撂下奏本,用力撑住额头,嘴里比吞了两斤黄莲更苦更涩。
纵然他现在打回奏本,再下界将润玉抓回又有什么用。润玉心不在他身上,来了也还会走。
要是用强,依润玉性子,最后除非他把润玉囚禁在栖梧宫,否则别无他法。
论铺路谋划,他总不及润玉来的心思缜密。舍弃必须日日守在天界的夜神之位,领了可随时下界的水神之职,比起提出就会被驳回的散仙建议,润玉无疑是在他眼皮底下钻了个大漏洞。
罢了,既然是润玉心之所向,他又有什么理由横插打扰,忘川之上,他也曾抱着润玉渐散的生息哭嚎承诺。
只要润玉活着,他可以不争,他可以放手。
旭凤将润玉的奏本单独放至一旁,起身回栖梧宫。
玄凤自润玉离开后也回了魔界,旭凤留意他曾下到过人间一次,不过很快又回来,自此一直留在禹疆宫内,朝批奏折,夜赏歌舞,老老实实做了他的魔尊。
如润玉所言,他至情至深爱过,不分彼此,甚至为二人赔上性命,但到最后尘埃落定时,他谁都不要,选择孑然而去。
玄凤也未带回润玉,却不知两人有没有再见最后一面。
没了那袭白衣的栖梧宫,旭凤坐了会儿便觉得无趣了。他在天界漫无目的地闲晃,身边来去仙侍俯身行礼,他皆视而不见。兜兜转转,穿过最为繁华的仙道,明金凤袍消失在仙雾缭绕的转角之处。
旭凤负手立在他与润玉初见的小径上,微微仰头看着前方那座白玉桥,恍惚又见下职归来,步履轻缓的夜神路过此处,甫一抬头,与被婚事烦的焦头烂额火神视线相触,便成了一眼万年。
旭凤迷失在那一眼中,此后万般贪嗔痴念,皆为所起。他低声笑了笑,发出的却是无力又悲哀的气音。
人生若只如初见,不问其后风花雪月,那该多好。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