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放下仇恨只会显得像个傻缺的圣父,路清风只好跟师弟说:“我们逞强打他,是我们不占理。他们打过来,那就是他们不占理。天道纵然玄妙难测,也总要讲道理的吧?”
明月扭过头去不说话,显然不赞同师兄的讲法。
路清风只好哄哄他这个五百岁的师弟:“他们若真的打过来,师兄一定护你周全。”
明月仍旧没把头扭回来,身体有点颤抖,莫不是偷偷发笑质疑师兄的能力?
陆压师叔过来给明月换药,顺带着叫清风到正殿去见他师父。
灵宫殿里,镇元子正对着幅金光闪耀的帖子,细细参详上边的内容。见路清风过来,让帖子飘到他手中。路清风定睛一看,此帖来自玉虚宫,出自元始天尊的手笔。
还好里边没有兴师问罪的话,也闭口不提明月如何如何,只是说天要亡商,邀请五庄观出弟子相助西岐。
江山久久未归,明月又伤病在床,路清风想也没想就主动请缨:“徒儿去便是。”
镇元子幽幽来句:“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
路清风目瞪口呆。所以说元始天尊这是喊五庄观送人头来着?
镇元子又道:“话虽如此,也并非人人都有名头。你可听说有些人为了能上榜,不惜主动破戒,身犯红尘?”
路清风当然听说。比如西伯侯姬昌,就特想他的大儿子伯邑考上榜。路清风便请教师父:“究竟封神榜上留名有何好处?”
镇元子不落言语,只将天地宝鉴祭起,袍袖一挥。袖里乾坤万象,宝鉴知古通今,霎时间路清风就落入上古洪荒的混沌宇宙,洞察昔日旧事。
原来巫妖大战之前,风火雷电日月星辰各有其职。大战打响,双方死伤惨重,这些事物也随之陨落。天空本有十个太阳,如今只剩一个;夜幕本有万株星辰,如今只剩寥落几颗。连天庭的守门天将也人手紧缺,亟需人员填补。
总地说来,封神榜类似于后世的科举招官,把人吸引到天上的朝廷去做官。
这固然是个美事,也并非人人都情愿来做。要做天庭的官,就得舍去人身只余元神。单有元神的仙家便难以再聚气修真,境界始终上不去,也就世世代代只能守着他那个岗位,再不可能如三清、鸿钧那般抵达无上至人境界。
路清风本来眼界就不高。在他那个时代人间仙气惨淡,能修成个小仙就很了不起。他来到这个新世界本就抱着养老的心态,当个什么星宿官的也没问题。
于是路清风向师父道:“徒儿没什么志向,自在逍遥就成。上不上得封神榜都成。”
清风的回答着实叫镇元子惊讶。
他阅人无数,人人都想以身合道,唯有那些实在无望的才肯接受封神榜的安排。
唯独这个徒儿,他好像心底里压根就没装着飞升成圣的想法,实在罕见极了。可谁又能说,这莫不是一种更高的、甚至要比天道还高的不拘境界?
镇元子自想目光短浅,参悟不透,与徒儿道:“你便去罢。”
路清风还有个心结,他问凌霄在哪?
镇元子手指轻挥,路清风的腰间就多个锦囊挂件。师父敦敦叮嘱:“若是有缘,西岐可见。若是有难,锦囊立现。”
路清风便驾着镇元子袍袖挥起的风,降落在西岐城内。
西岐不似朝歌,没有什么结界。一路上半飞半走的仙妖鬼怪不可计数。他们在城中亦不敢造次或者恃强凌弱,只似普通的百姓居民过着正常生活。
城西集市是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集中当中立根大木头,五六个卫兵守着。木头前边,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正拿着小刀在木头的表情上用力雕刻。
他在上边写字。
据说西岐人觉得,这么写字发告示是最高规格,要解决的问题也特别严重。更何况还是西伯侯的二儿子姬发亲自来刻字,那么事情就更加了不得了。
姬发还没刻完,大木头周遭已围了一圈一圈的百姓,伸长脖子踮起脚,要看城中究竟有何大事。
路清风也簇拥在人群当中。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告诉他,告示板上面的任务可是每日必做。
姬发一刀一刀雕琢着,无比虔诚而富有耐心。他足足从一大早就开始刻,水不喝饭不吃,片刻不停。直到日落终于刻完。
大夫散宜生向众人宣读告示内容。西伯侯自朝歌归来,就日夜干呕不得安生。现下病入膏肓,亟需名医诊治。
现场围着的也有城中医师,俱不敢去揭榜。倒不是西伯侯一家会拿着什么治不好就砍头的事要挟他们,他们是实在治不好。他们去把过脉,得出的结论是,西伯侯根本没病。
没病怎么会无缘无故干呕不起?大家伙只有一种解释。撞邪。
堂堂的西伯侯,能算能断的西伯侯,他可谓是最接近天道的人。他都避不开的邪障,一般老百姓更不敢去碰。
路清风一身道士打扮引起人们的兴趣。
西伯侯在西岐威望极重,百姓看到个道士,不约而同主动来求路清风给侯爷驱邪,不然就围着不让他走。
路清风可真的头次遇到这种强行塞任务的情形。连得姬发都信步过来,朝他深深一拜:“望这位老师垂怜我父,姬发肝脑涂地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