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纪安正踱过去捡球,背后传来一把陌生的声音。/p
他不紧不慢,捡好了球才回过身来,眼前站着个中年男子,身材不高,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皮肤黑黝黝的,身上随意穿件外套,脚下踩着一双布鞋。/p
说他踩着,并不是戏谑的说法。别人穿鞋,都是老老实实把后面的鞋套拉起来,他的脚跟非要把后鞋套踩在脚跟底下。/p
港城这地方,通常这样打扮的人,经典形象就是踩着鞋子,蹲在马路牙子上抽大烟筒。优哉游哉,快活似神仙。这人手里没有大烟筒,倒拿着一罐啤酒。/p
凌纪安总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但事实偏就是。听到这么一句评价,他立马血气上涌,直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那要怎么踢才对?”/p
那人好像没听出他的小脾气,醉醺醺地说道:“怎么踢?我可不会教。”/p
凌纪安的火更大了,心想:不会教你在这凑什么热闹?这不是拿小爷寻开心么?/p
但他转念一想:不对,这座城市有很多其貌不扬的草根,平时深藏不露,其实身怀绝技。就拿经常来这座球场踢球的校外人来说,相当一部分就都是贩夫走卒。他们踢球不像专业运动员那么有板有眼,但都有自己的野路子。正所谓“高手在民间”。/p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看着像流浪汉的男人能有多会踢球,于是试探性地问说:“别人都说,射门要用正脚背,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p
那人眯着眼睛,脸上微微漾起一丝笑意:“正脚背?那头球就不算啦?”/p
凌纪安一听又很不对胃口:本少爷明明在练习用脚射门,你却跟我扯什么头啊尾啊的,该不是一罐啤酒就把自己灌醉了吧。这么点酒量,还敢在这充好汉?/p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尽量控制住脾气说:“头球算,什么猪头、牛头,都算。”/p
醉汉好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往嘴里倒了口酒,笑嘻嘻地说:“小朋友,你也别来笑我,猪头?猪头能把球顶到网里面么?”/p
凌纪安想:好嘛,原来是装醉。那么,难道是真的有点本事?索性再试他一试。/p
又问:“大叔,那你来说说,刚才我是怎么会把球踢歪了的?”/p
那人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像是在回他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大叔?我有这么老吗?”说着转身便走。/p
凌纪安本想把他叫住,可这人一边走一边喝,完全没有理会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没多久,已经消失在球场边缘。/p
凌纪安心中不快,那人走后胡乱打了几脚门,也就回家了。/p
接下来几天,放学后他都自己拿着球到小球场开练。人各有志,他也不去强求别人完全同步。这段时间痛定思痛,凌纪安认为自己和司徒琦的差距的确是全方位的,要想战胜1班,首先要战胜司徒琦。/p
这天来到小球场时,场上已经踢开了。这里虽是学校球场,时常也会有些校外人士来找球踢,就像靖和中学旁边的体育场一样,互不相识的人组合在一起,踢野球。/p
今天参与的人多,凌纪安没了练球的地方,干脆翻到墙上看会球。/p
坐下才发现,原来文哥也在里边。他的对手里,赫然还有上次凌纪安和小华比拼时,突然造访的三个理论派。/p
除了他们四人,球场上全都是成年人,不是大学生,就是其他校外人员,但他们也和司徒琦一样,毫不怯场。/p
好啊,上次把足球理论说得头头是道的,到底是不是纸上谈兵,这一看就知道了。另一边,文哥有多少斤两,也能从比赛中看出来。/p
野球最大的特色之一是单干。这些人平时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业余前来放松一下,很多彼此都不认识。既无接触,自然谈不上什么配合,都是自己过自己的瘾。能过就过,过不了拉倒。/p
阿文像是很明白这个道理。全场最小的是他,最爱吃独食的也是他。每次拿了球,全不观察周围局势,就是单人带球往前突。/p
他年纪虽小,脚法却相当出众,过人的招数绵绵不绝。对手个个身材、力量都胜过他,可是水平参差不齐,真要一对一起来,还有不少人吃了亏。/p
和司徒琦大开大阖的路数相比,这阿文踢球更鬼马,他好似一条小泥鳅,游走在原始森林之中,偏又左右逢源,如鱼得水。/p
他在过人时节奏和身法变化多多,令人防不胜防。/p
只可惜阿文终究是个初中生,有时即便过人过得漂亮,很快也被五大三粗的大学生从后赶上。他们抢球没那么多技术动作,就是靠身体硬扛。每当此时阿文也毫不示弱,一边护球一边使尽全身力气靠向对手。虽然最后多以失败告终,但在对手眼里,他已经不是个随随便便可以欺负的小孩子。要对付他,膂力差一点还未必搞得定。/p
过去游戏里有一门功夫叫野球拳,阿文就如同入了野球门,这会儿正在球场上打怪练级呢。/p
这套拳法看着没什么章法可言,练好了同样毙敌于无形,绝对不可小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