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晟听了不等自己母亲说完便开口打断了她:“当年我在私塾读书时,母亲整日忧心,总说离家不好,要请先生到家里来教,怎么如今却肯让我离家去读书了呢?”
华云晟说着又与秋敬恩对视了一眼,秋柯氏看在眼里,按捺着性子又道:“话虽如此,在家学终归不如私塾里,你好好读两年书,将来科考也好,就算不考,有学识傍身,做什么都是得力的,敬恩,你说是不是?”
秋敬恩正为秋柯氏的话愣神,忽然听见她问,立马回过神来回道:“母亲说的是。”
秋柯氏笑了笑,向华云晟说道:“也不是母亲说你,你兄长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又要去外头忙生意,你白天黑夜地跟着他,总是妨碍着他也不好!”
秋柯氏说着便上前拉住华云晟的手,又笑着对秋敬恩道:“时辰不早了,只怕外头的掌柜还在等你呢,敬恩,你赶紧去吧!”
秋敬恩看了华云晟一眼,见秋柯氏死死拉着他的手,便知道了秋柯氏的意思,于是只好行了辞退礼,临看了华云晟一眼,便转身出门去了。
秋敬恩走后,秋柯氏便将华云晟带回了前面院子,随后让人紧紧看着他,又着人去给他收拾书本行李,说过几日就要送他去私塾。
华云晟听了自然百般不情愿,在屋里大闹不止,秋柯氏却一狠心将他锁在了屋内。
华云晟闹了一日也没结果,秋敬恩从外头回来时,身边的人把华云晟被关一事告诉了他,秋敬恩听了心里担忧,连忙往华云晟屋里转了过去。
秋敬恩走到屋外时,见屋门已经上了锁,门外站着家丁,屋内偶尔还传来打砸声。
秋敬恩上前想要见华云晟,却没想到被门口的家丁拦了下来,说没有秋柯氏同意谁也不能进去见华云晟!
华云晟在屋里听见了秋敬恩的声音,立马趴在门后对着门外叫道:“哥哥,你回来了?”
“阿晟,母亲为什么把你关在这?”
华云晟在门后回道:“我不想去私塾,同她吵了几句,她就把我关了起来!”
“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母亲屋里给你求求情!”
华云晟听了连忙开口阻拦:“哥哥你别去,她关我也关不了几日,你不用为我去见她,哥哥不用担心!”
秋敬恩心里着急,并不肯听华云晟劝阻,安慰了华云晟几句之后便往秋柯氏屋里去了,却不想还没进屋就被拦了下来,听下人说秋柯氏气病了,此刻正卧床休养。
秋敬恩没办法,只好先回了川园,却因为担心华云晟辗转反侧了一夜。
华云晟被关了几日,秋柯氏也病了几日,待秋柯氏病好些后才让人将华云晟从房里放出来,华云晟一解禁便立马出了房门要去找秋敬恩,却不想一出门就碰上了秋柯氏。
秋柯氏留华云晟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再出来时,华云晟却不出来了,只在房间里呆坐着。
秋敬恩夜间回到川园,向身边的人问起了华云晟的情况,听闻秋柯氏已经放了华云晟,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想去看他,转念一想,华云晟被关多半和自己有关,于是便打消了去看他的念头,独自在自己屋里看起了账本。
秋敬恩在屋里坐下没多久,房门就响了,秋敬恩身边的小厮六曲在门外告诉秋敬恩,说秋柯氏知道秋敬恩每日看账本到深夜,知道他辛苦,所以特地让人煮了银耳莲子羹来。
秋敬恩接了莲子羹,随后便让六曲去休息,自己独自一人在房内看账本。
夜渐深时,门外忽然又响起了轻扣房门声,秋敬恩起身打开房门,却看见华云晟站在门外,神情沉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秋敬恩拉了华云晟进门,慌忙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华云晟在屋里坐下,看着屋子里四处明晃晃的,烛台上的烛火跳动不止,晃得他双眼有些疲乏。
秋敬恩屋里的烛台总是比其他人屋里多,是因为他幼年丧母,半夜梦醒时身边总是没有人,每次醒来都惊惧不已,久而久之心里便有了阴影,为此还大病过一回,再后来,他房间里一到夜间便会点上一屋子的烛火,就算是睡觉也只会熄灭床边的几根烛火。
华云晟盯着烛火看了一阵,直看得眼睛酸了这才抬手揉了揉,秋敬恩见他不言语本来不想问他,又觉得他有些异常,因此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看你这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华云晟抬起头看了秋敬恩一眼,随后开口道:“哥哥,你可知道,人活几十年,头二十年靠父母兄弟,再二十年靠亲朋好友,最后这几十年就只能靠妻儿子孙,世间的人,只有和妻儿白头的,从没听过和兄弟终老的,兄弟间,年少时亲厚,外人就夸,到中年老年再日日混迹,就该传闲言碎语了。”
秋敬恩听了心下一惊,盯着华云晟深深地看了看,见华云晟的眼里含着眼泪,眼神中带着一丝愁怨,立马心疑着向华云晟问道:“你……你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华云晟轻声啜泣了一下,随后又道:“母亲说的没错,哥哥总有自己的路,我和你本来就不是一类人,老天让我们有缘分做兄弟,我倒情愿没这缘分!”
秋敬恩听华云晟说了这番伤心之言,立马拉住他劝慰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话,你方才说了,人活一世,前二十年靠父母兄弟,如今你我都还没到二十,总还有几年,咱们当下好就好,将来的事谁又能知道,人也未必能活一百年,没准明日、后日我就死了,今日能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为以后的事犯愁呢?”
华云晟听了心里细细想了想,顿时豁然开朗,看了秋敬恩一眼,随后抓着秋敬恩的手说道:“是我庸人自扰了,母亲劝我不要来找你,我本来也觉得她说的对,可是终究舍不得!”
秋敬恩见华云晟心绪舒解了一些,自己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好方才的莲子羹他还没吃,便拿了出来,递给华云晟道:“这是母亲让人送来的,还温着,你要是饿了就吃了吧!”
华云晟笑了笑,拿起勺子吃了几口,秋敬恩照旧在旁边看账本,华云晟见他辛苦,便将手上剩的半碗羹递给他道:“哥哥,这账本反正也看不完,这还有半碗羹,你先吃了,一会儿早点睡吧!”
秋敬恩把账本放下,拿起羹喝了一口,华云晟见了立马笑了笑,一时又困的不行,于是起身往床边走了过去。
华云晟实在困顿,头沾了枕头便睡着了,秋敬恩把剩下的羹喝了,又起身给华云晟盖好了被子,随后又拿起账本看了一阵,突然也觉得双眼疲乏,也无力起身宽衣,便在书桌边趴了下去。
秋敬恩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周身一片炽热,脸上一片火烧辣疼,立马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但身上却十分乏力,头也疼得迷迷糊糊,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四周火光冲天,几步之外便是熊熊烈火。
秋敬恩心里惊吓不已,立马清醒了几分,一转眼看见华云晟还躺在床上,于是立马撑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床边奔了过去。
秋敬恩扑到床边,拉着华云晟喊叫了几声,华云晟却像昏死了一样,秋敬恩眼看着屋内大火正在蔓延,情急之下只好将华云晟拉了起来,想要背他出门,奈何他全身乏力,连走路都艰难,更别说背着一个身形比他还壮硕的华云晟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