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比思想更快一步,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掌将纪晚竹击飞了出去。
纪晚竹的身体仿佛一片狂风中的落叶,他轻飘飘地飞起来,又重重地砸进了门扉里,将那木门砸得破碎。
“你竟敢伤他!”谢谦吟反手击中尹重行的胸口,飞身过去救纪晚竹。
可他还没够到他,就身体一软重重地跌落下去。
尹重行也察觉到不对,他努力摇晃着脑袋,眼前的景物却渐渐模糊。
他昏过去之前,看见纪晚竹捂着胳膊站了起来。
纪晚竹抬手抖落袖子上的粉尘,他看向香炉的位置,香料依然在燃烧着,只是,什么都回不去了。
熏香本是无毒的,可跟他身上带着的香粉混合在一起时,就会形成一味迷药。
谢谦吟怔怔地看着纪晚竹,他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他伸出手去,想挽留他,可那只手抬起又垂落,那人却仿佛跟自己隔着千百丈远,怎么也够不到他。
纪晚竹俯视着他,那双眼睛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谢谦吟,我恨你。”
这是谢谦吟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后来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今年的雪来得有些晚。
鹅毛大雪飘落下来,层层叠叠,像从天上抖落下来的棉絮。
雪越下越大,渐渐地积了厚厚一层。
满地素白之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缓缓挪动着,像一只在汪洋大海中努力沉浮的鱼。
雪落了他满身。
纪晚竹迈动着脚步,他的身体已经冻得没知觉了,他甚至不知道支撑着他往前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只是走,继续走。
那个人被他留在了天水宫,可他的影子,却紧紧跟随在他脑海里。
晚竹,到了明年,荷花里便会长出莲蓬来,到时候我一颗一颗剥好了,给你做莲子羹吃,好不好?
那人轻摇扇子,笑着同他道。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去了。
天天想着弄吃的给我,你怕不是想把我养肥吧?
晚竹多长些肉也是好看的。况且我这院子这么大,不就是为晚竹准备的么?不止种莲蓬,我还要种一堆的果树,到了明年,赏桃花吃桃子,还有李子橘子,晚竹想吃什么便种什么。
若我想吃你呢?自己问。
那人笑得得意,道,我就知道晚竹最喜欢我了,好啊,那我脱了衣服躺好,晚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尤记灯节时分,那人笑着糊了盏孔明灯来,送到他手里。
晚竹也写几个愿望吧,放到天上,说给老天爷听,就一定会实现的。
自己拿过灯笼,在上面写了两句话。
岁岁年年,朝夕相伴。
写完之后却不给他,只是笑着问,谢谦吟,你可会背弃我,若是不会,那我就把这灯放了,若是会,那我就把这灯撕了。
谢谦吟笑着说,晚竹可还是这般性子,我又怎会背弃你呢。
他伸手过来,将自己抱住,牵着自己的手,执笔在灯笼上写下了谦吟二字作落款。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他凑到自己耳边,说了这样一句。
纪晚竹笑着,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往日蜜糖,尽成今日之砒霜。
这砒霜入了喉,进了脏腑,尽化作沸腾的鲜血自口鼻间涌出来。
谢谦吟,谢谦吟啊。
纪晚竹擦掉脸上的血,痴痴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