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哭,倒也不是难过到说不出话,就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回过头,顾淮音的墓碑已经隐没在墓园里,看也看不见了。
那个人也再也找不见了。
他捂住脸,仿佛又重回了最绝望的那一天。
他推着轮椅,磕磕绊绊地往前走,最后轮椅一翻,他便整个人摔在了泥地里。
没有力气爬起来,偏偏又下起了雨。
如果不是那个送他过来的人发现不对来找他,或许他会在雨里就那么死过去。
可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呢。
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却连心肝脾肺肾都一起难受。
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最后是C城的家人找过来,硬是把他带了回去。
回去之后汪明泽就变了,也不说话,也不做其他,每天只是看着窗外,看着北方。
“我什么时候能回H城?”每天他都要这么问一遍。
别人以为他犯了癔症,哪里还敢让他过去,直接便请了医生过来给他看,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但汪明泽自己知道,他没疯,就是想回去。
后来他也不闹了,回到自己那所跟那个人一起待过的房子里,每天就睡在客房里,还每天都只睡半边。
汪越衡过来劝他,说世上这么多森林,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让他振作起来,好好做复健。
汪明泽知道没可能的,哪能说放就放,说忘就忘。
后来汪家人说得烦了,汪明泽就直接跑到那庙里,说自己出了家。
他的行为又疯癫又无厘头,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愿意管他了。
只有汪明泽自己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他只是难过,只是沉浸在那个人离去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他在庙里挺好的,听着梵音,好像连灵魂都被洗涤了一样。
庙里有个很有名气的禅师,外省的都要跑过来求他解惑的那种。
他跟那个禅师混熟了之后,曾经问过他,自己和顾淮音还有没有来生。
禅师告诉他,来生不可求,有因便有果,因果轮回,是是非非都成虚妄。
他又说,你别告诉我那些虚的,我就想知道我能不能再见着他。
禅师说,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成了空。这辈子都求不得,下辈子就更难了。
汪明泽听完没说话,不过第二天就收拾行李搬了出去。
他也没告诉别人,就回去拿了顾淮音那本旧日记,买了票偷偷去了机场。
他这辈子都在寻寻觅觅,好不容易以为得了个归宿,最后还是成了空。现在他明白了,只有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人活一生,聚散离合,回头看,也什么都看不到。
他带上了自己所有的存款,跑到那墓园附近租了间房子。
房子很简陋,没有暖气,没有空调,有时候还会断水。
他在昏黄的灯光下,打着冷水搓洗被自己弄脏的衣服裤子,难受的时候,只有看着有顾淮音的地方,才会稍微舒服一点。
处在同一个城市,再怎么少出门,却还是有会碰面的时候。
他在H城住了四个月之后,跟成文舟在街上遇见了。
让昔日的情敌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并不是什么好事,汪明泽现在的形象就跟外面的流浪汉没什么两样。
成文舟看见汪明泽坐着的轮椅的时候,用那种尖酸刻薄的语气讽刺他说:“汪明泽,你也有今天。”
汪明泽掩住脸,似乎并不想被他看见。
“音子死了,你还好端端地在这里,老天爷真不公平。”成文舟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跳下去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