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的温斐听完这声宣判之后,坐在原处待了许久,接着便站起身来,往外走。
他一动,展逐颜便像是被他用绳子牵着一般,一起跟了过去。
他往法庭后面走,然而后面却不是本该有的景象,而是牢房。
展逐颜回头一看,发现之前的法庭也不见了,触目处是冰冷的牢门。
温斐往前走,展逐颜便一路跟着。
即使是他走进牢房里,展逐颜也被牵扯着穿过墙去,在一旁看着他。
他想要走近一些,却又被弹开,想要走开一些,又被拉近,只能被固定在一定距离里。
温斐像是看不见他,进了牢房之后,便在床板上躺了下来。
床的主体是冰冷的水泥,上面架着木板,木板底下是稻草。没有褥子,只有单薄的床单。
而温斐像是早已习惯了一样,连鞋子也没脱,便在床上躺了下去。
那囚衣灰扑扑的,他也灰扑扑的,像是一只落进煤堆里的丑小鸭。
似乎是意识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胆子也大了些,悄悄地将手伸进衣服里,再拿出来时,他手心里已经多了一个戒指。
流银戒指,正是婚戒里头属于温斐的那一枚。
温斐左手拿起戒指来,将它戴在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
他握紧手掌,就像是要把戒指攥在手心里一样。
接着他又凑过去,吻了吻那戒指上的花纹。
“逐颜。”他这样喊,语音温柔,仿佛情人般的絮语。
展逐颜恍然间明悟过来,他眼前所见并不是完整的温斐,而是他身体里那个叫温斐的次人格。
温斐撑着头,看向朝外的那一方小小天窗。
那小片被划割出来的天空里,偶尔会飘过一两朵云。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了很久。
就在展逐颜觉得他几乎要静止成一座雕塑的时候,他再度开了口。
轻轻的一句,叹息般的。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温斐说。
展逐颜先是一怔,等他反应过来时,差点便哭了出来。却又没哭成,他摸了摸眼睛下方,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是没有眼泪的。
连哭都成了奢望。
温斐似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自言自语,他蜷起身体,像是要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一样。
而他戴着戒指的那只手,就在这个球的中心。
温斐也没有哭,尽管他脸上一片空茫,有一种悲哀到极点又不想哭的感觉。他拿脸庞蹭了蹭床单,说:“我想你了。”
他没有指名也没有道姓,可展逐颜知道,他这话是想对他说的。
他骤然难过起来,像是有人把他的心掏了出来,安放在那冰冷的床铺上。那颗心在哀求着,紧缩着,阐述着,每一声每一句,都是“我想你”。
那颗心就是温斐。
他的心难过,他也难受起来。他的身体叫嚣着,想要将那颗心抢回来,重新塞进胸膛里,用那三千热血暖着,让他重新跳动起来,这样才能得到圆满。
他往前走,想要把他找回来。
可他被排斥着,每一步迈出去,又被弹了回来。
于是他拼了命似地抵抗着那股压力,像在骨矮星上承受那般强大的引力波一样,硬撑着扛了上去。
他的爱人就在那里,两米远的距离而已,他又怎么能在一旁看着他难过呢。
压力轰击在他的胸口上,像是要把他的心肺从喉咙口挤出来一样。
他忍着那窒息的痛感,朝他走。
阿斐,他的阿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