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看起来不是脾气好的人,对他却没有一句重话,平常说起话来,眼睛盯着对方,就好像一副画儿似的。
碧蕾从里头看出了温情。
她是有些羡慕的。
宫里不是没有主仆情深的故事,但所有人都只当故事。
主子毕竟是主子,哪里会把你个奴才当人看,平日里赏你点银钱,就是大方的主子了。
再然后,你照照镜子,你真当自己是个人吗?
可碧蕾却觉得,殿下是把那太监当人看得,就算是看她们这些,也没有太过轻视。
他会细细打量你,不动声色的样子,带点考究,但却不苛刻,也没有大发雷霆故意磋磨奴才们,让其惧怕。
他就是一副淡淡的模样,理所当然的使唤着,接着抬了几个看得顺眼的人身份,然后把那孔公公推到她们面前。
“你们都听他管。”
他似乎是惫懒于应对他们,只扔下这句,就没有再搭理。
这些时日,除了惯常的伺候,他们跟这位孔公公接触得要多一些。
说起孔公公这个人,他们或多或少是有些好奇,因为他年岁不大,又跟殿下一起长大,两人情分不同常人,再有就是想着,这样一个人,他必定会把自己跟他们区分开来。
他们是主子眼里的奴。
而他则是主子眼里的人。
这样一朝得志的人,这些人平日里也见过几个,大多眼睛朝着天上,半点不会向他们瞧上几眼。
原本以为在主子那里少受的磋磨,会从这位孔公公的手里头还回来。
可是却是没想到。
他们这些人其实倒宁愿让主子摔打,因为那奴才下的手反倒比主子还要狠绝。
可是没有。
他们只得了孔公公的吩咐,他就像是急着给他们找事干似的,一个一个的分配了活计,只说遇到难处找他,没说要如何罚。
似乎太轻松了。
很多人都觉得奇怪。
可那孔公公却也没有要解释的模样,他白日随着殿下出去,晚上会过来检查他们的工作,到了傍晚看到他们没有睡还会关心几句。
碧蕾夜晚睡不着,听着屋里头那疯娘娘唱起南方的小曲儿,蹲在门外头,正不知道想什么。
孔公公走过来:“怎么没睡?”
她惊惧,以为自己要被罚了。
却听他道:“是有些吵,没办法。我倒是习惯了,一日不听她唱两句,反倒睡不着。”
碧蕾有些慌张:“孔公公,你这样说娘娘,殿下……”
“无妨,”孔公公只是道:“等日后搬到东宫就好多了,你要真觉得吵,倒是可以拿棉絮把耳朵堵起来。”
碧蕾咬了咬唇,站在原地,没忍住问出口:“为什么?”
孔公公看她:“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罚我,我……我不守规矩。”
孔公公笑道:“这有什么,你也别把他们的规矩套到我们这儿,我和殿下都跟他们有些不一样,你倒是不用这么紧张。”
接着他叹了一口气:“都是受苦的人,何必再去为难他人。”
碧蕾听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这宫里,奴才受苦,主子未尝就顺心顺意,所谓的规矩,所谓的惩罚,不过是主子心情不好的迁怒。
就算是守了规矩,也会找由头罚你。
主子要罚奴才向来没什么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