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怪我,看不住孩子。”
“这不怨你,她到底是个大活人,你还能把她关起来不成?”
“对,对,不怨我,全都怨我生出那样的女儿。”湛修慈
笑道。
齐惠风挥挥手,“别跟我玩语言游戏了。我们判断简画蝶该是到了孤注一掷的时候,所以我们这次也是势在必得,否则就真的很难控制事态了。”
湛修慈淡淡道:“别怪我不客气。这件事,即便没有我家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闹,恐怕惠风兄也是一直都没能控制住事态。贤兄素来杀伐决断,怎么这次竟然能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齐惠风赧然,“事发突然,等我们察觉到不对,对方早就做好万全准备了。且敌暗我明,即便知道些过往细节,于今日,也没有丝毫用处。何况她的打击面太大,可能的受害者也过多,我们又不好大张旗鼓去宣扬此事……毕竟当年的事虽非齐家所为,可也到底不光彩,让别家听了去,对齐家不是个好名声。这一次,柯影是我们能捏住的最关键的一枚棋子,也是最好的诱饵,如果用好了,事情就能圆满解决。所以,我们实在不想再横生枝节。”
湛修慈笑着看向齐惠风,“这话说得甚好,‘我们’——都不想再横生枝节。”
最后四字,念得极轻,又极清。
齐惠风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笑道:“修慈弟,不好意思,为兄需得更衣,失陪片刻。”
过了些许,齐惠风才回来,“修慈老弟总说我好福气,我看你才是真正好福气。你方才念叨想听音然的琴音,我还愧疚小女今日学校有活动,一时半刻回不来。谁知方才来了电话,说是活动提前结束,路顺的话,再过半个钟头也就能到家了。”
湛修慈笑说:“惠风兄养了好女儿,如此听话乖顺。”
齐惠风坐下来,他盯着湛修慈的眼睛,只道:“相信修慈兄也一样会有这个好福气。”
湛修慈端起茶杯,“你放心。只不过这次你们的动静一定要小,动手,一定要快,要准,要狠。”
柯影十分明白地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了极度的危险中。
她寄出去的那些要命的东西,对方没有收到,而充当桥梁的中间人——章际,此刻也表示有心无力。柯影一次次要求章际去请梁金凯吃饭,自己负责掏腰包,在席间把事情说清楚,但章际的回复永远都是有心无力“怎么有这个胆子”或者“再给我点时间想个办法”。
望着躺在病床上缓慢康复的弟弟,柯影不止一次地捏了捏衣兜,那里横卧着一只录音笔。
没错,自从弟弟出事那天,她就开启了录音笔,录下她与章际的每一次对话,以防不时之需。她想起电视上常常上演的内容:xxx将杀手锏一般的证据托付给xx,
然后威胁敌人:如果不照我说得去做,证据就会大白于天下。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多长时间后证据就会出现在警察局。
但是那将意味着鱼死网破。悲愤和绝望的时候,柯影不是没有过这种念头,但是每当她脑海里浮现出陶诗西的黑白相框,浮现出莫良珏血溅白墙的场面,她就止不住心惊肉跳。她不敢想像柔韧的身躯重重碰触到冰冷的地面和墙壁那一刻,人的身体会承受怎样的痛楚,人的心灵又会想一些什么呢?她本能地认为自己承受不起,甚至不敢去想。
而且……她还能把证据托付给谁呢?
这几日,一闭眼,就会有一片硕大的蝴蝶阴影入梦而来。那翅膀在变幻着,美丽的,丑陋的,旋转着,飞翔着,轻盈着,坠落着,时而一致,时而却……
从噩梦中猛地醒过来,犹如在悬崖边失足。窗外西北风呼啸着,窗内的柯影却满头大汗,心惊胆战。有多少次,她在半夜惊醒后望向窗外,却总感觉那厚厚的窗帘几不可见地轻轻拂动,仿佛后面……
有个人在窥伺。
昨天晚上,柯影甚至能看到那两片窗帘之间,有一对明亮的眼,只是略略遮盖了几丝黑发。
她恐惧地往后一仰,将自己摔在枕头上,虚脱无力。
第二天上班的路上,她恍恍惚惚地走路,差点让车撞上,在一通谩骂中她转入通往公司的小路,却冷不防地被尹尚截住了。
“柯影女士,您今日不用上班去了。我会付给您三倍的日薪。”尹尚和蔼地说。
柯影有点迟钝地看他,“你要做什么?”
尹尚说:“有些事情也该是和您商谈一下了。”他慢悠悠地掏出皮夹,又慢悠悠地抽出一张猩红的百元大钞,静静展现在柯影面前,近到——几乎贴住了她的眼睫毛。
柯影瞪了片刻眼睛,突然间,她好似被烫了般朝后跳去,“你你你……”那张百元大钞,犹如阎罗王签下的催命符!
手足冰凉,竟要与这寒冬融为一体了。
尹尚又从公文袋里取出一份订好的文件,递给柯影看,“柯影女士一定很熟悉这些东西吧?您用它们做过什么,我能猜得出,但请您放心,这一切,我从未对警方讲过,也从未对第三者讲过。”
“你到底想干什么?”柯影的声音在发抖。
“你说,那些急着要这些证据的人,他会想干什么呢?听说柯影女士的弟弟前几日被几个暴徒打了一顿,真是令人愤慨。到现在都没抓着嫌犯吧?而且弟弟躺在医院里,也不一定就保险。您这几日一定寝食难安。但是您放心,现在,有了我,一切都会
迎刃而解。”尹尚不软不硬地说,“柯影女士,您看您有没有时间跟我去个茶厅小坐片刻呢?”
柯影盯着尹尚那张成熟而俊美的脸,在这个蒙着沉沉阴霾的天气里,他的目光,就似淬了毒汁般,阴暗冷漠。
我真后悔。
柯影在心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