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她,是因为她看到了我的翅膀,乃至我的面孔。我没想到她跳了楼居然都被你救回来了。那时我刚整合了所有的力量,准备复仇,我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口。苏琳,必须死。”成灿坦然答道。
“如果不是苏琳的死,那么我很可能不会跟这个案子,最低限度,不会坚持下来。”湛明婵涩涩地说,“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我坚持到今日,就是为了给苏琳一个公道。只有苏琳是这整个案子中,最不该死的人,最无辜的人。”
“所以我更要杀她。否则你会关注案子吗?如果你一点都不关注,我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简画蝶的故事,成金的故事,我的故事
,还有谁能保留这些记忆呢?”成灿的唇角优雅展开。
湛明婵心中一痛,法杖再度举起来,“我不能放过你。任你受了千般的罪,任你有万般的理由,仅凭你杀了苏琳,我便绝不会放过你。”
薛维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试图阻止,“放过阿灿,求求你放过阿灿,她受了太多的苦了。我求求你了。”她抓住湛明婵的胳膊,拼命要让她放下臂膀。
但是湛明婵知道,举起了湛家千年传承法杖的手臂,不能在任何外力的迫使中放下。正如湛家人的脊梁骨,在任何时候,都要挺直了。
成灿向湛明婵缓缓走来,目光淡然。
薛维琦跪下了,“我求求你们都放过彼此好吗?不要打,千万不要打。今夜过后,我们就都忘记彼此好不好?你们可以消除我的记忆,随便你们拿去。我只求大家都能继续活着。”
“活着?小薛,我本来就死了,我是个鬼,妖鬼。”成灿望着薛维琦,眼中有了更多的温度,“小薛,不要再说出消除记忆这样的话。我希望你还能记得这世界上曾经存在过一个天真烂漫的成灿。只有你能保留这个记忆了。”
恐慌蔓延在心口,几乎喘不过气。薛维琦哽咽道:“我只希望这个世界上还能存在一个真实的成灿,而不是飘渺的追忆。”
成灿笑了笑,“小薛,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薛维琦带着一点希冀的目光,抬起头。
“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你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按你自己的人生轨迹,好好工作,成家立业,爱护你的孩子,珍惜你自己,去做一个普通而快乐的人。妖界、玄黄界、鬼界,这些事情再与你无关。”成灿沉吟着。
薛维琦呆呆地说:“你干什么这么为我打算?推心置腹说这一番话呢?你从来不欠我什么。”
成灿道:“你答应么?”
薛维琦说:“我……我答应。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让一切不愉快的都过去吧。你的仇已经报了。”她拉住湛明婵的袖口,“帮帮忙,你一定可以给阿灿求情的。让她不要去地狱受苦,让她不要魂飞魄散,让她不要受惩罚好吗?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湛明婵的睫毛微微一落,“可是苏琳呢?”
薛维琦说:“我又不认识苏琳,我管她呢!”
湛明婵甩开薛维琦,“可我认识她,我要管她。”
“那你到底要把阿灿如何才满意!”薛维琦大声道。
湛明婵一时半刻也拿不定主意。成灿悠悠开了口,“你们的规矩不外乎三种,第一是放过,这不可能了;第二是锁拿回主
宅,听候发落。但是我的案子一直栓着齐家,你是湛家掌门,直接把我抢走,恐怕将是一场影响湛齐两家的轩然大波;或者第三种,也是最简单,最不麻烦的,将我就地处决。”
薛维琦尖叫一声“不可以”,湛明婵握着法杖的五指捏紧了。
成灿注视湛明婵,“考虑好了吗?掌门阁下。”
怎么办?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湛明婵有些茫然。她不止一次想过,若有一日,抓到那个害死苏琳的凶手,自己该如何处理对方。但是走过大半年,从炎炎夏日,到今日的风雪漫天,真凶就在眼前,她却发现自己束手无策。不是能力上比不过,湛明婵确信成灿再强大,若面对面、硬碰硬,她不是自己的对手。
而是成灿所分析的都是如此现实明了。最明确的路,反倒是就地处决。苏琳这一条人命,足以让一个厉鬼受到严厉惩罚。何况从玄黄界到妖界,盼着她完蛋的不在少数。而冥府,更不可能搭理这件烫手的事。
但是心理上过不去。湛明婵有些难过,杀死苏琳的凶手就等着自己的惩处,但她却下不了手。当一个受害者活生生变成了加害者,冤屈和正义都不得不戴上了丑陋的面具,失去原有的慷慨激昂,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复仇结果更令人心中发涩的了。
身为加害者的那些活人和活妖,都受到死亡的惩罚。但是本来是受害者的成灿,因为是妖鬼,她面临的反而是比活着的个体更要严厉的惩罚,最重的——魂飞魄散……
湛明婵眸底流露出不忍,受害者比加害者的下场还要惨烈,这样的结果,当真是报仇了吗?如果自己这样去做了,岂不是制造不公呢?故事的结尾还能是正义得到伸张、冤屈得到雪洗吗?拿着法杖的手,真的要做出这样的事吗?
薛维琦还在拼命拉着湛明婵的胳膊,求她放过成灿。
法杖没有放下。也没有施法。
成灿笑吟吟地说:“如何?掌门阁下,你考虑好了吗?”
湛明婵抿了抿唇,她下定了决心,“跟我回湛家,听候处理。”
肯定不能放过她,但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就地处决。带她回去,必然引起齐家的强烈不满。湛家内部那些与湛修慈作对的势力也会趁机兴风作浪。自己将面临来自敌我双方的强烈压制。一段时间内,将举步维艰。
但是,至少良心可以在夜晚降临的时候,轻松安眠。
薛维琦的心也暂时放下了,总比就地处决好,其余的再慢慢想办法。
成灿凝望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