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长篇大论的吴去被噎住,怨恼却无奈地瞥了她一眼,“那位道士只允我当面观看,并未将《青囊经》相赠。不过我看到经书上记有一种绝学,断骨者,可施之以针,配合药浴,其骨会逐渐生长恢复,甚至更加强壮,便如脱胎换骨一般。我因幼时患病,身体自七岁起就无法长大。得知有此换骨一法后,不由大喜过望。然而经书又言,此换骨之法并未完善,有一大垢病,因那药浴配方过于霸道,入浴之时会痛入骨髓,就连麻沸散也无法止住,常人根本无法忍受。而且即使换骨成功,仍需隔时浸泡药浴,否则会令人痛不欲生。”
“经书现于何处?”莫小雨急切地问道。暂且不管有无垢病,这是现时为大哥疗伤的最佳之法了。
“有道是,法不轻传,道不贱卖。无论我许下何等重诺,那道士都不肯将经书传我。”吴去思及往事不由长长叹息,“他言道,我之所以身体的成长会在七岁之时夏然而止,乃是劫命所致。若我欲要摆脱劫命,唯有换骨改命一法,否则终此一生也仍是名孩童。现在经书中已有换骨之术,只是尚未完善。如果我能制出使人不感疼痛的药剂,令换骨之术完美,他便将经书抄录相赠,并助我换骨改命。我一心想要摆脱这副长不大的身躯,试制药剂无数,终于制成了令人不知疼痛的药方。只不过服用过后略有遗症,人的性情会因此稍有暴躁,神智亦会时有不清。”
“说得那么高雅干嘛,直接说你制成血毒不就得了。”莫小雨不耐烦地瞪他一眼,“那本经书呢?你到底有没有向道士要来?”
“那本经书么……”吴去眼珠乱转地朝屏风下方望去。
在屏风下面!莫小雨立时往玉石屏风掠去。
她蹲下身,探臂朝屏风下摸去,果然摸到一个石盒。她欲将石盒拿出,却发现石盒被紧紧卡住。她使力去拔,石盒似有所动。她刚心中一喜,玉石屏风突然向她砸下。
与此同时,几名血毒人暴然扑向离其最近的季怜月。季怜月猝不及防,退开数步抽扇格挡。
此时的徐绍风正脱下披风,将杨不丹的尸身裹起。查觉到不对,他立刻向莫小雨掠去,却是鞭长莫及。
吴去眼中闪过一抺狡诈之光,用力踩下地面上一处不其眼的凸起。一个仅容他通过的小洞,自其身后的石壁上打开。
眼看沉重的玉石屏风就要砸到莫小雨,丁青山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带着椅车斜冲过去。椅车倾倒,他滚落在地,玉石屏风重重砸在他的身上,他却坚持着望向莫小雨,“你可还好?”
徐绍风赶到,运力将屏风推开。转头看见吴去已钻入小洞,他怒吼一声,掷出手中寒剑。吴去大半个身子已在洞中,无处可躲,凄声惨叫,被长剑穿身而亡。
“你能动了?”莫小雨从地上爬起,先来检察丁青山的身体。一看之后,她不由雾湿双眸。
丁青山疼得直冒冷汗,却含笑说道:“我能动了,说明你制出的药很有效果,你为何还不开心?”
“我很开心。”莫小雨勉强翘了翘嘴角,突然起针令他沉睡过去。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哥的伤势本已稳定并有所好转,然被屏风一砸,不仅前功尽弃,甚至更为糟糕。
徐绍风走去鬼医尸身旁,将寒剑拔出。剑光疾闪,与季怜月相斗的血毒人也全都被他刺倒在地。
“四师兄,你作甚杀了鬼医?”莫小雨猛然醒悟,冲他大叫,“我还要问他《青囊经》的下落呢!”
徐绍风目中恨色难平,“鬼医所言无一句实话,与他为谋无异于与虎谋皮,你怎可轻信他那些欺人之谈。”
莫小雨急得忘记了哭泣,“你不明白,鬼医所为虽是诡道,但医理并无好坏之分,总有借鉴之处。”
“跟此邪人学什么医理,莫非你想把丁兄弟变成血毒人?”徐绍风在四名血毒人身上各补一剑,这才收剑入鞘。
“你根本不懂我的意思,四师兄最讨厌了!”莫小雨气得哇哇大叫。
徐绍风冷哼一声,忽然直挺挺地倒下。
“四师弟!”季怜月急忙搀扶住他。
“无事,我只是中了血毒。”徐绍风苦笑一声,合起双眼。他的天寒体质虽对毒药有一定的抗性,但终是被血毒慢慢侵入。这也是他出手不再留情的重要原因。
季怜月把他平放在地后,就坐下调息。
莫小雨上前为徐绍风诊脉,见他是因中了血毒后脱力,这才放下心来。她取出药瓶,叮嘱路小花照顾于他,“血毒我暂时无法破解,不过此药可助四师兄静养。以他的体质,多休息一些时候自会逐渐好转。”
转过头,她发现季怜月亦是面色不佳,不禁担忧地问道:“二师兄你无事吧?”杨不丹是血毒人,死时中了那么多支短箭,难怪与他接近的四师兄会中血毒。此时又死了四名血毒人,此屋之中充满了血毒。她虽不惧毒,然两位师兄怕是不成。
“尚好。”季怜月一面调息,一面缓缓开口。他内力深厚,勉强可以支持,却也并非长久之计,而且玉扇中的解药即将消耗殆尽。
“难道鬼医所言皆为缓兵之计,这世上并无所谓的换骨之术?”莫小雨茫然地望着一屋子的伤患。
“不,他所言属实。”调息中的季怜月闭目说道。
“师兄就不必安慰我了。”莫小雨双手紧紧捂住眼睛,泪珠自指缝间不停滴落,“如若鬼医真的能够换骨,他怎还会是孩童之躯?”
“鬼医会不会换骨,我并不知晓。不过我的确认识一位友人,曾经成功地换过骨。”季怜月不知想起了何事,微微一叹。
“真的有人曾经成功换骨?”莫小雨猛地抬头,震惊得连泪水都忘记擦去。
“还记得我请你解析配方的那副铸骨药吗?就是受那位友人所托。正如鬼医所言,换骨是以药浴配以针法重铸新骨之法。只不过换骨之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据我那位友人所言,十数年来,只有他一人成功地熬过了换骨之痛。而且换骨之术并不完善,其后还须时常药浴。我那位友人便是因此药而受制于人。他每月必须药浴一次,否则便会痛不堪言。”
“所以他才会请你解析铸骨药的配方。”莫小雨若有所思。
“正是。”季怜月调息一轮,睁开双目,赞许地看了丁青山一眼,“不过青山性格坚毅,你又擅于施针,如果再有铸骨药的话,应该能够熬得过换骨之痛吧。”
“请师兄无论如何再向那位友人讨来一副铸骨药。”莫小雨在他身边蹲下,哀哀相求,“如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必不负所托。如此一来,你的那位朋友也不用再受制于人了。”
季怜月点头,“此事我自当尽力而为。不过你须谨记,关于我那位友人之事,万万不可泄露。”
“我懂得的。”见他应允,莫小雨心中稍安。
说话间,忽听得石门处传来机关转动之音,二人不禁警惕地望去。
石门洞开,一人抱臂靠往门框,一双水波荡漾的桃花眼里满是抱怨,“哟,跑来如此有趣的地方玩耍都不叫上我,还藏起来说悄悄话,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