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处境下回去投靠母家,想也知道要受多少冷眼,可事到如今她已无路可走,回家怎么也好过去皇陵。
回到阮家,果不出她所料,上至祖母下至那些庶弟庶妹,嘴上虽不说什么,可眼神中轻视和埋怨却藏也藏不住,只有母亲苏氏为她着想,可她一个后宅『妇』人也无计可施。宁远侯府落已久,靠着阮月微嫁进东宫续了一口气,哪知她这太妃只是昙花一,如今府里景况连当初还不如。
阮月微风光时候家里少捞着好处,阖府上下都大手大脚起来,如今由奢入俭难,府里越是不行,阮家男人们越是要在头打肿脸充胖,一来二去,竟到了要偷偷变卖田产铺地步,连苏氏嫁妆都偷偷拿出来补贴了宁远侯。
家里拮据,不能在阮月微这无用之人身上浪费钱财,未出阁时家里什么都紧着她,如今她吃穿用度却连个庶女都不如。
阮月微又气又恨却毫无办法,只能终日泪洗面,幻想忽出转机,让她扬眉吐气——她是老国师金口玉言亲批凤凰命,不管人说什么,她心底是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她还等来转机,等来一场阮家祸事:有御史弹劾宁远侯府当年毁弃婚约、『逼』庶女在,假公济私、滥用职权在考绩上动手脚在后,而那位御史正是阮七娘未婚夫魏启正。
他们当初不将这寒门放在眼里,把他打发去岭南时候为他一辈有翻身机会,谁知他却悄无声息地搭上了新任淮西节度使,入使府当幕僚,几年之后被淮西节度使举荐入朝,一回来进了御史台,不到半年又因御史大夫崔驸马赏识升殿中侍御史。
魏启正升迁后做一件事便是弹劾宁远侯。
宁远侯吓得一佛出二佛升天,这时候丢官事小,若是再被旧事重提攀扯上废太谋逆案,怕是脑袋也要搬家。
他少不得要四处奔走求告、疏通关节,财帛金银像水一样往流,散尽大半家财,最终换来一个革职降爵结果。人倒是事,可府里元气大伤,到了捉襟见肘地步。
在这时,阮月微一直等待转机却出了——她姑母洛阳遣了老家人来提亲。
阮月微一开始是不乐意,赵清晖完好时都配不上她,如今少了一只手,还在扬州做过那种腌臜事,她一想起便作呕,哪里肯与他做夫妻。
苏夫人劝了她几天,她始终不肯松口,最后她祖母将她叫过去:“你父亲惹上官非,是你姑母二话不说变卖了一处田庄给你父亲救急,幸而免遭牢狱之灾,她于我们一家有恩。清晖小倾慕你,婆母又是你亲姑母,不会为难你。”
阮月微跪在地上,伏在祖母膝头痛哭:“孙女只想在祖母跟前尽孝,求祖母开恩……”
老夫人脸『色』一沉:“你父亲革职降爵还不是受你牵连,如今要你分忧你却推三阻四……”
阮月微一听这话便猜到姑母定许了不菲聘礼,因此家里才急着将她嫁给赵清晖。
她抹抹眼泪:“孙女当初嫁给废太是家里竭力促,如今倒了孙女错处。祖母为了点财帛便将孙女卖去给残废做妻,祖母好狠心……”
不等她说完,老夫人冷笑道:“清晖如今是有缺憾,可你也不想想,若他还齐齐整整,这桩婚事怎么轮得到你。”
阮月微顿时哑口无言,赵清晖再怎么被人引为笑柄,头顶好歹还有个袭爵位,而她非但是二嫁之身,嫁还是因谋逆处废太,等闲哪有人敢娶。
老夫人接着道:“你实在不愿意嫁我也不『逼』你,免得再『逼』出一个上吊寻孽畜,再叫御史参上一本。”
她顿了顿道:“我给你两条路你己选,或者嫁去洛阳,做你永安伯夫人,或者终南山里开善寺落发为尼,对称阮家三娘已。”
阮月微目瞪口呆,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祖母好绝情!”
老夫人道:“你也怪祖母绝情,如今府里今非昔比,你还有几个堂妹未出阁……”
阮月微顿时明白过来,阮家这几代男都什么出息,靠出嫁女带挟家里,如今祖母还在打这个主意,可若是家里有她这个废太妃在,妹妹们亲事要受影响,若是她嫁了赵清晖为妻,至少说起来是个伯夫人。
老夫人见她脸上有讥诮之『色』,恼羞怒道:“我不『逼』你,但怪我提醒你,那开善寺可不比皇家寺庙,你小锦衣玉食,那苦日怕是连做梦都想不出来。”
阮月微虽想象不出山寺中有多清苦,但她一想到此身边连个伺候婢女都有,什么粗活都得己做,她便知道己决计不能过这样日。
老夫人出她神『色』松动,缓颊道:“这桩婚事虽不能尽如人意,但你想想,清晖生得一表人才,难得对你心塌地,婆母又是小你长大亲姑母,总不至于难为你,人在背后说嘴是人事,日终究是你己过。”
阮月微咬了咬唇,慢慢垂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