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作恒只看了一眼,就和那妇女对上目光。妇女游移不定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请问,你…是来找人的吗?”
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关作恒点了下头:“302。”
“诶?”阿姨惊讶地盯着他,整理了下挽起来的衣袖,“你是新来的小老师吧?”
“嗯。”
“长得好俊呐!”阿姨仰着头说,“你好高啊,是本地人吗?”
他摇摇头。
阿姨很热心地帮他把车锁在了楼梯下面,说放这儿很安全,然后带他上楼:“楼梯间有点暗,感应灯不是很灵。对了,我们小烦还没回来,他还有几分钟就回来了。”
进门,阿姨给他拿了鞋套,请他坐在沙发:“我去给你倒一杯水,喝普洱还是咖啡?”
“白水就行,谢谢。”
与此同时,刚挂了一个工作电话的周昆回过头瞧见了他。
看见他的模样周昆多少有点意外。
这男生比照片还帅不少。
难怪都说混血儿长得好看,虽说只是混缅甸的……
周家做燕窝生意,周昆接触过不少缅胞,很多是中缅通婚的。因为穷,讨不到本土的媳妇。而通婚产下的小孩,大部分体格瘦削而皮肤黝黑。
眼前的男生却和印象中的缅甸人区别很大。除了电视上,周昆鲜少在生活中见到脸孔这么英俊、个子这么拔尖的男生。
“来了啊小关老师,我们这儿有点难找,刚刚应该下去接你的。”周昆坐在他的对面。
关作恒说不难找。
说话时他注意到这个家里拥簇着大量的鲜花,那鲜艳欲滴的程度,怕是昨夜凌晨才从花枝上剪下来的,然后备受呵护地运送到家里。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高高地供着一尊金光璀璨的象头神,面前的盘子里放了瓜果香烟,点了线香。
难怪一进门,就嗅到木香和檀香味,还裹着淡淡的花香。
周昆让他不用拘谨,问了几个问题,像是“来春城几天了”“住亲戚家啊?”“远不远呢?”“生活习不习惯,吃的习不习惯”……诸如此类的问题。然后还介绍了自家小孩的情况,一边介绍一边说:“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你等我下。”
“这小孩怎么不接电话。”大概是电话没打通,周昆冲他笑了下,走到旁边去。
这时,房门方向传来按密码的声音,周进繁进门把鞋踢下来,大声抱怨:“小区里有个傻逼不知道怎么开车的,刚刚差点把我撞了!我怕撞到狗,一脱手婴儿车就溜了。还好没事!”
“小烦!”周昆咳了一声,“老师来了!”
“……哦。”周进繁有点近视,没戴眼镜,站远了看不清,只模模糊糊看见沙发上有个男生,“那里吗?”
好像挺高的。
走近了些,那高中生老师站起身。大概是太高的缘故,背微微躬着,乍一看气质有点冷颓,和想象的很不一样。
周进繁吃了一惊,仰头望去,霎时愣住。
春城的天太好了,透过挑高十米的天窗照射进来的光亮得惊人。这是一天当中最美的光线,鲜红未满,烧起来的橘和粉,渡在人身上是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
他认出这是刚刚碰见那骑着辆粉色单车,还琢磨着小区里竟有这么帅的天菜哥哥。
周进繁感觉唾液在口腔里分泌,眼睛也不会动了。
有性的意识起,他就知道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其他男生不一样。
别的同龄男生在看波-霸,他在关注胸肌。
这个强小壮老师!竟真是个大帅哥,还是那种,连眉毛都长在他审美点上的类型!
差点被网上的假图给骗了!
“愣着干嘛呢!打招呼啊!”周昆拍了下他,和蔼地对关作恒说:“犬子,周进繁。”
被那厚实的大掌一击,周进繁这才回过神。
有些腼腆,还有些口齿不清地道:“…强老师,你好呀。”
那老师没吱声,目光静静地落在他身上,唇线抿得很直。
周昆的手又拍了他一下:“不是……不是跟你说过吗,干嘛呢。”
不明所以的周进繁:“……强小壮老师?”
不对吗?
“强小壮是今年的文科状元,”关注教育新闻的周昆马上道,“这是小关老师,昨天跟你说过,你忘啦?”
周进繁哦哦两声,听见对方平静而低的声音:“你好,我是关作恒。”
——是和周进繁喜欢的声优极相似的声线,剔透如冰,一入耳就直戳得人背脊骨发麻。
“抖什么呢!”周昆的手好像长在了他背上似的。
“我听人说,邻村有个人吃了病死的猪的肉和血,第二天全身发红,得了感冒,三天就死了。”说话的是个小男孩,还未长开的眉眼生得极昳丽。
“那我们去哪里弄瘟猪的血和肉呢?”接话的是大一些的女孩儿,她很瘦,是男孩的堂姐。
男孩说屠宰场-
家里刚做完白事,树上挂着白绫。妈妈被爸爸打死了。
他喝完酒就爱打人,所以无数次的,女孩都想杀了他。
男人吃了瘟猪的肉,喝了酒,睡下了。
她就站在门口看,看他什么时候死,三天吗?
三天后,男人又骑着摩托下山去买酒。他很健壮,皮肤黝黑,兜里总是揣着一包下酒的花生,脸上有道疤。那是几年前他在外打工,喝了酒从工地上摔下来造成的,命大,没死成。
从此以后认为酒精是他的保护神。
酒也是姐弟俩的保护神。
他喝醉了,倒下去,就不会突然开始打人了。
“瘟猪肉对他不管用。”女孩把柴火点燃塞进灶门,熊熊的火焰映在她眼睛里,“等他睡死的时候,我把他烧死吧。”
年仅十岁的关作恒在旁边坐着看书,书翻过一页,他说不行:“很危险。我再想想。”
十五岁的姐姐,又冒了一个想法。
家里的农药就放在堂屋旁的桌上,爷爷每次打完农药回来,身上都有一股很刺鼻的化学臭味。
那东西致命的。
她没有告诉弟弟这件事,把百草枯用漏斗灌入酒瓶的时候,手在发抖,害怕,兴奋,眼里胆怯却又含着前所未有的光。她不敢加多,怕被他察觉,也怕少了,死不了人。
自己会坐牢吗?她不懂法,只知除了他死,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