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辞镜心里突然涌起一些不安,这种不安好似在元州答应裴岩时就在心底种下,如今是扎了根,发了芽。
“此人现在可能音讯全无,生死难卜啊!”一个盘腿的老兵坐在校场上,他充满皱纹的脸庞都是些岁月的痕迹,“都快忘了,这是十年前的,还是几年前的。”
这一片围上越来越多的士兵,他们面面相觑,都说不上什么所以然来。
“不过你爹爹应该是知道他的,毕竟我们左羽军十几年前还和穆临将军打过交道。”人群里一个绑着额饰的中年士兵回应着辞镜。
“难道,你们这里真的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吗?”辞镜四下环视他们的神色,但都得不到他们具体的回应。
“还没找到的话,可能就是死了。”绑额饰的士兵紧接着说着,“他还没有从花名册里除名,只是这件事一直都被左羽军搁置着。”
“那裴岩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今的左羽军都是只有几年的新兵,而且还有很多重组来的,你问我们这十多年前的事情,我们也说不上来。”
“还有不少从右羽军调来的排兵。”
“我是前年招进来的……”
……
他们七嘴八舌着议论着,从他们的话语中,辞镜隐隐知道,这些面孔都是些新兵,甚至很多都不是来自右羽军。
辞镜听着这些如潮汐般的喧闹,她整个心都在不断下跌,慌乱如同蛛网一直束缚着她,不停缠绕她。
“可是,可是他女儿还曾说他父亲只是几年没回去,还特意请来崇州找他。”辞镜试图想要辩解着,却惨笑着,“这会不会是重名重姓的人,你们是不是都搞错了?”
“怎么会?说起裴岩将军,我们哪里会说错?”这为首的士兵说道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么说,是有人托你来崇州找他的?”
“说不定是怕你知道他已经快十年没下落,不愿意来崇州找他吧?”
“这样吗……”辞镜想起裴环当时局促不安的神态,如今也有些明白,若是十年没有下落,她确实不会轻易同意来允诺她的要求。
“那说不定,有一位可能知道……”这位所谓的人就被一个接着一个的士兵推出来。
一旁满头苍白的老汉从人群中走出来,而这些士兵很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穆小姐。”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冲辞镜拱手,老汉细瘦的小腿绑着黑带,年龄虽老,但却还精神抖擞。
“老温是左羽军的文官,也是军内资历比较老的,你问他,应该都能得到解答。”先前提出老汉的士兵对辞镜解释。
“你是……”辞镜看他一副恭敬的样子,不禁肃然起敬,朝他拱手回礼。
“我曾经是右羽军的兵,十年前随着右羽军的人一起被调过来。”老汉垂下枯瘦的手,又仔细询问辞镜,“叫裴岩?”
辞镜点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他满脸的褶皱都是像藏着一个不可多问的故事。
“是了,我认得他,他还曾经和我住一屋里,是个猛汉子,我至今还很钦佩他。”沉默好久的老汉突然开口,那段尘封的记忆也已经渐渐浮现。
“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我记得,那时候,穆临将军的卓夫人还带着她几岁的孩子过来。”
“我?”辞镜诧异,指了指自己。
老汉打量着眼前的辞镜,颇有些欣慰,“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还记得,当时你就那么小,你那时候还矮呢。”老汉伸手朝腿部一抵。
“那这件事情和我,是不是也有关系?”
老汉摸了摸下巴,像是还在思考着过去事情,他眼睛微眯,单凭辞镜却也没看出他此时的神情。
“我记得裴岩去乱葬岗找人,那是一个阴雨天,下了好大的雨,崇州从来就没下过这么大的雨,因为这雨,我倒是一直记着这件事。”
当真相一点点从破旧的岁月里扒出来,这是很多活着的人都无法接受的现实,也会是很多死去的人无法接受的传闻。
老汉脸色一变,瞥见满脸不可思议的辞镜时,眼角突然一抽,更咽起来。
“我们到那里时,只找到了趴在树下的孩子,还是没见到裴岩的身影,当日山路不好走,可能是被乱石压在下面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抽走,辞镜突然喘不过气来,脑子里的大山突然轰的一下倒下,她浑身一抖,脚底顿时没了力气。
“这,这……”辞镜原本想说什么话,却感觉巨大的浪潮都要把自己淹没,翕动的嘴唇还是没能发出任何话语。
“阿镜……”
人群中隐隐传来成玦的呼唤,辞镜昏昏沉沉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迎上到一片坚硬的胸膛。
“她父亲是因我而死……”辞镜攀上成玦的肩膀都是颤抖地难以合拢。
“阿镜……”成玦看着辞镜一直浸没在悲伤中,心也随着她痛起来。
“成玦,我,我还答应着裴环,我帮她来找父亲……”辞镜喘着粗气,声音都已经嘶哑,胀痛的胸口此刻却疼得不能自已。
辞镜脑袋抵着他的胸口,眼泪从眼眶里掉落,跌在尘土里。
“这件事情,原本就应该和你没有关系。”成玦抚上她的头发,“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穆辞镜,你信我吗?”老道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单手持着拂尘,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本花名册。
“老道士?”辞镜疑惑不解,但她又紧接着该了口,“宋塘……”
“放心好了,这裴岩不可能就这么死了的。”老道士听到辞镜唤他名字,却没有反对,依旧甩着他的拂尘。
“只能说,是失踪了。要不然,这花名册还能有他的名字?”老道士见辞镜还是一副茫然的神情,叹息着继续说着,“他压根就没有直接除名。”
老道士几步上前,将厚厚的花名册拍在辞镜的手上,朝她努努嘴,“你不信,你看,如果是已经死了,就会被划去,但是名字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