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那边的呆头书生,你是不是傻啊,没听那个黑脸说吗?分明是那姑娘的爹把她卖到窑.子里去的,又不是人家自愿卖身!她爹真是丧尽了天良!”
“就是,有哪个清白女子愿意沦落风尘?换做是你,你难道不跑?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们瞧那大汉凶神恶煞的,定不好惹,还有他身后的几个人……唉,也不知这兄姐三人能否护好小妹……”
众说纷纭之间,余莺已经鼓起勇气,从她三姐身后走出,颤声辩白道:“那卖身契我根本不曾画押,都是我爹自作主张!按照本朝律法,身契无押便为无效,我根本不是你们春红楼的人,你休想就这样抓我回去!”
“没画押就没画押,那又能如何!待老子把你绑回娄州之后,想画几个押还不是说句话的事?”
黑脸大汉咧嘴一笑,眯起眼睛,盯着挡在余莺身前的三姐,十分猥琐地咂了咂嘴,“还有这个大美人……江湖卖艺这么苦,何不到我们春红楼里当姑娘?每天只用伺候伺候男人,便能拿到大把的银钱,何乐而不为……”
“我呸!”三姐横眉冷对,狠狠啐了他一口,“赶紧滚!我们是绝不会让你带走莺儿的!”
络腮胡大哥也向前一步,把两个妹妹护在身后,眉头紧锁着,沉声威胁道:“纵然春红楼是娄州的产业,但现在可是在京城!你难道还敢在天子脚下放肆,当街强抢良籍民女不成?!”
“哈哈哈哈,哪来的良籍民女?我可是奉吕妈妈之命,来把楼里出逃的姑娘找回去罢了,有违哪家的法度?”大汉狰狞一笑道,“识相些的话,就赶紧把人交出来,省的兄弟们动手!”
“你做梦!”
“好、好,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大汉骤然阴沉下脸,扬手一挥,怒喝道:“还等什么?快给老子上啊——”
话音一落,身后的打手们闻声而动,一撸袖子,便直直朝着兄妹四人的方向扑去!
围观众人纷纷惊叫一声,如同潮水般向外退开,眼睁睁看着几人登时厮打在一块儿,竟一时无人敢上前帮忙,生怕无辜波及到自身。
“嘭!”
“大哥!”
“小妹!快快躲到后面去!”
那兄妹几人只不过是走江湖的杂耍者罢了,其实并没有多少武艺傍身,唯独好在络腮胡大哥天生一把子力气,高喝一声,率先伸手抵住两个打手,竟硬生生靠蛮力钳制住了他们。
而身后,二哥也咬了咬牙,弯腰抄起脚边的瓷碗,一股脑照着打手的面上砸去,乒铃乓啷碎片飞溅,暂时阻住了对方的脚步;旁边的三姐同样身形灵巧,先是躲过敌人朝她抓过来的大手,再瞅准机会,伸出足尖勾住方才被丢在地上的彩绳和空竹,借着巧劲甩将出去,恰好缠上打手的脚腕,让他狠狠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下,四个打手都被兄姐们挡住,无人再能向前半步。
余莺刚刚在心中舒了口气,还不等放松,身后便突然伸出一只黑手,一把拽住前者的衣襟,狠狠将她拖出了原本的安全地带——
“啊!”
“莺儿!”
三姐猛的回头,却见黑脸大汉正凶横大笑着,满脸横肉乱抖,用单手揪住满脸惊慌的余莺,就像是拎着一只无助的小鸟那般,冲对方挑衅似的扬了扬头。
“春红楼在娄州的地位数一数二,我劝你们这些走江湖的,还是懂事点,莫要再和我们作对了!”大汉冷冷道,“不然,若是哪天惹来了杀身之祸,恐怕尸体都没地方——”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大汉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肘部被人从身后扣住,还没来得及反应,整条胳膊便倏地一麻,居然不自觉地放开了手里的余莺!
而下一秒,他便感到腰侧有一股大力袭来,猝不及防被踹得霎时歪倒,像是座小山一样“轰隆”倒地,摔了个眼冒金星,比那被空竹缠了脚的打手还要狼狈不堪,满嘴都是脏兮兮的灰泥。
“哼。什么名不见传的破楼,竟敢派人当街强抢民女,真以为我京城无人能治得住你不成?”
一身雪白大氅的美貌少女收回脚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居高临下地瞥向仍在哀嚎的大汉,寒声道:“身契未曾画押,她就还是良籍,是仍受天承律法承认的清白女子——不管你们春红楼是在娄州,还是在天涯海角,都要给我严守本朝定下的规矩——胆敢当街闹事者,皆应送押顺天府大狱,以待秉公判罚!”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终于将被这一连串变故惊呆的围观群众叫醒过来。人们相觑一眼,纷纷开始愤怒地高声附和:“这位姑娘说的对!快把这些恶人押到顺天府去,让府衙大人如实断案!”
“还愣着做什么?禁军不是在巡城吗?快去叫人来啊!”
“嚯,这姑娘竟是个练家子?一脚就能把块头那么大的男人踢倒,实在不可思议……”
“我的老天,你还有闲心管这些?快过来帮忙把那些打手制服啊!”
说到底,京城百姓也还算是古道热肠,这会儿见有人带头挺身而出,顿时也都像是得到了鼓励般,一拥而上,帮着那三位兄姐把打手们制服在地。期间有不少人还偷偷踹了几脚,恨声骂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天子脚下闹事,等着吃牢饭去吧!”
而与此同时,那黑脸大汉也总算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转向把余莺揽在身后的明昙,目露凶光,“多管闲事——!”
他张牙舞爪地想朝两个姑娘冲去,吓得余莺惊叫一声,赶忙抓住了明昙的手臂。
“姑娘!快躲开!”
“哎呀,慌什么嘛。”
白衣少女仍旧老神在在,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好生看着,别害怕。”
果然,在她话音落地的瞬间,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精准地钳住大汉的手臂,“咔嚓”一声,便将其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折了起来。
“嗷!!!”
那大汉的动作猛然一滞,疼得哇哇大叫,冷汗几乎是瞬间便流了满脸,混着嘴里还没吐干净的泥灰,竟比方才还要邋遢百倍不止。
明昙颇觉恶心地往后一躲,望向折断大汉胳膊的林漱容,表情瞬间变得崇敬起来,很是捧场地海豹鼓掌:“卿卿!可以啊!”
林漱容松开手,大汉应声倒地,仍在哀嚎不止。她厌嫌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抬眸瞥向正星星眼看着自己的明昙,表情一顿,不禁扑哧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殿下,真是让人对她恼不起来……
如此片刻过后,闹事的五人都被悉数镇压,场面再次恢复了稳定。
三姐神色慌张,匆匆从热心百姓中脱身出来,赶忙跑到余莺身边,一把将妹妹死死揽进怀里,伸手为她抹掉泪痕,心疼地哄道:“好了莺儿,没事了,不哭……”
余莺狠受了惊吓,后怕得要命,直到现在还仍然微微颤抖着,却依旧勉力镇定下来,拍了拍三姐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转过身,深深朝容昙二人行了一个福礼,“多……多谢两位姑娘相助……”
“举手之劳。”明昙摆了摆手,和气道,“这人并不会武,我等制服他不算难事,余姑娘不曾受伤就好。”
余莺深吸口气,感激地笑了笑,正要继续说点什么时,外围却传来一声威严的厉喝,让原本嘈杂的场面登时一静——
“禁军在此,何人闹事?”
人群纷纷让路,露出一身褐色轻铠的年轻指挥使,七嘴八舌地解释道:“大人,就是这几个案犯,胆大包天,居然敢当街强抢民女!幸好现在他们已经被那两位姑娘和我等一同制服了,还请您快快将人押往顺天府,下他们的大狱!”
林珣低下头,看了看那几个被殴打到面如猪脸般肿胀的打手,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这制服的可真是足够彻底啊……
等听完百姓的话后,他闻声抬眼,刚想要看看打趴凶徒的两位姑娘是何方神圣,却不曾想,居然正正对上了正笑眯眯和他挥手的明昙——
乍然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上级领导,林珣脑子里登时一懵,压根没反应过来,便下意识结结巴巴道:“九、九、九……九殿下……?”
林漱容:“……?”
明昙:“…………???!!!”
明昙唇角的笑容顿时凝固,手也像是被活生生打了几个钉子,直直僵在半空。
林珣!弟弟!林指挥使!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喊了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