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黝黑的肠子。
曲曲折折,七上八下。
已经听不到其它的杂音了,只有自己浓重的喘息声,衣料间的摩擦声,偶尔稍微停顿的时候,还能从茫茫的黑暗中听到到一个幽远的叹息声传来,若有若无。
在郝芊芊意识到肠道越来越陡,并逐渐往下的时候,她也叹了一口气。
沉重地,深深地。
像是在下某个重要决定。
她抱着屈膝的腿,整个身体柔软地蜷缩起来,特意将画着血符的手臂那一面朝外。
咚咚咚。
不是轻快的音,而是仿若闷响,声音全吸收在了地毯里。
悬空落下的时候,能感受到柔软的肠壁在撞击她坚硬的骨骼,揉乱她的五脏六腑。
郝芊芊一直朝前朝下滚,从火车换成高铁的速度运动着。
噗嗤一声。
美妙的、表皮被冲破的声音。
那一瞬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像是舒爽的风终于在顺着喉咙冲刷她的内脏。
郝芊芊滚落在地,是实地,大理石砖,冰冷又坚硬。
她又吃了一痛。
原先她的姿势像颗团子,这会儿终于四肢酸痛地舒展开来,郝芊芊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湿黏黏热乎乎的,头发成缕状软趴趴的搭在一块。
在里面闷出了一身汗。
她望着天花板,不是什么奇形怪状,而就是一块涂着白漆的普普通通的天花板。
静下心凝望,能看见灰尘悠闲地浮游着。
在她的左手边,是把她吐出来的白墙。
在她的右手边,也是用木色桌椅搭在一块,垒成一拢的——墙?
一整间教室课桌椅的量。
桌脚踩着凳面,凳面又亲切地和桌面吻在一起。
不是笔直竖直,整体架在一起而是略有点弯的幅度。
层层厚厚,透过间隙看的也是一只凳腿。
郝芊芊忍着酸痛站起身。
满目望着这课桌课椅,小心翼翼地在眼前挑了一块没有被承重的凳子拿出来。
没有塌下。
就像在玩叠叠高游戏一样,在抽取木块的时候,要手眼协调,眼疾手快,确保木塔不会塌下来。
她在两面几乎呈九十度的墙角下打开了一个口子。
这口子只能容忍她趴着进去。
郝芊芊觉得自己像条毛毛虫,对,先前像汤圆,这会像虫,就不能好当当的像个人一样走进去。
人匍匐在地,慢慢向前挪动,终于从狭窄的出口迎来一片广阔的天地。
广阔是她夸张了。
这不是什么桃花源记。
教室被隔成两边,从另一边爬到这一边,毫无意外的,人还是教室里。
只是除了她以外,还多了一个人。
上半身靠着墙角仿佛睡熟的模样。
是秦歌。
宛如青葱般鲜嫩的脸盘,双眼合着,长发柔顺,手脚自然地挨着墙边,搭在地上,透着沉谧的气氛来。
岁月静好。
这感觉,就像外面闹疯了,火烧了的时候,有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兀自香甜地睡着。
郝芊芊开口,小声呼唤她名字。
没醒。
这瓜娃子,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郝芊芊看了看自己污臭的手,实在不好意思地去推醒别人。
就让她继续睡吧。
郝芊芊也靠在墙上,身体自然而然瘫软在地,放松下来。
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些动静。
从这木墙外面传来。
她犹豫了一秒,还是抽掉一个凳子去堵住那入口。
……
永远不要相信别人对你说快到了的这句话。
毕竟,各人心里面对快慢的感觉总是存在误差的。
你以为快到了,是马上就到,是再走十几步就抵达目的地的感觉。
但事实上,还是要走上十分钟,甚至长达半小时之久。
章霖目前就是这种感觉。
她忍不住将狐疑的目光投向‘郝芊芊’,挑刺道:“你怎么就知道要快到了?你来过这?”
“感觉,感觉。”‘郝芊芊’打哈哈道。
其实在偷偷带着他们绕路,甩掉某人。
众人沉闷地走。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才从墙里出来。
面对空旷的教室,以及,课桌椅搭成的墙。
“五楼到了,恶灵就在这后面。”
‘郝芊芊’指着那片课桌椅,“我们把它们都搬开吧。”
后面却无动静。
它回过头去看。
梁光霁本想往前走一步,却被已经坐在地上的容北强硬地拉着手臂坐下去。
屁股挨着冰冷的地面。
‘郝芊芊’回头看的时候,三人齐排坐在地上,都望着它。
形容不出来这目光。
如果容北自己来解说,那就是,有点玩味,带点审视,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吃瓜味道。
宛如他嘴角含笑,三分冷漠五分讥讽一分疯狂之流。
‘郝芊芊’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