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崔琢玉眼疾手快的将她拦住了，冲着她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原本胸口压着一块积血，呼吸不畅，现在吐出来了，反而是好多了。”
“真的？”小雅懵懵懂懂的看着崔琢玉。
崔琢玉轻轻地抿起了薄唇，说道：“我就是大夫，我说的话，你还不相信吗？”
小雅点下了头，道：“信得……那娘娘，您好好休息，我去御膳房一趟，您刚刚醒过来，定是饿了。”
崔琢玉原本是想要拒绝的，但是担心小雅会想得太多，于是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看着小雅匆促的跑开的身影，心中也是略显得沉重。
现在，自己连撒谎，都能这么面不改色了。
就是不知道，这谎言，还可以延续多久。
小雅让御膳房的人将膳食送过来的时候，裴玄章也到了，他调查此事，舟车劳顿，现如今也是一身疲惫，但是见到了崔琢玉的一瞬，那身上的疲惫便是也全然的散去了。
他一把将崔琢玉拦在怀中，感受着他的温度，心绪沉淀而下。
“玉儿，你什么都无需想了，我都已经处理好了。”裴玄章一字一顿的说道。
”好好休息休息，将身体调理好，才是最重要的。“
崔琢玉抿唇，问道：“张尚宫你打算如何处置。”
裴玄章垂眸，道：“律法当诛，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念其家中蒙冤，从情处置，扣押牢狱。”
总归是还留了一条性命，只是这后半辈子，便再也无可见天日了。
崔琢玉叹了口气，脸色有些发白，她说道：“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办法，她却选择了这么一条无可扭转的……她若是早些告诉我，我一样可以想办法帮她去查，帮张家洗清冤屈。”
“一步错，步步错。”裴玄章默然地说道：“她是被仇恨蒙蔽了心，做了错误的选择，怪不得其他人。”
“玄章，我想去看看她。”崔琢玉沉默了一瞬之后，抬起有些泛红的双眼说道。
裴玄章扶着崔琢玉，到了那桌子前坐下，道：“先用膳再去，你睡了这么久滴水未沾，这样怎么行。”
“嗯。”崔琢玉轻描淡写的带过，但是很快的，她便笑不出声了。
裴玄章让御膳房准备的皆是一些清淡的膳食似是知道她没有胃口，还特意准备了蜜饯。
崔琢玉不论是什么样的山珍海味都尝不出味道，这清淡与否，自然也不甚介意，只是拿起筷子，准备吃上一口的时候，胸腔之中却是翻滚而出了一种不适。
她的脸色骤然的一变，推开了身边的人站起了身来，竟跑到了朱门前，吐了出来。
这膳食吃不下，下人们也是被吓得够呛，因为他们的今上，裴玄章的眼神简直似是从地狱之中走出来的冷面修罗一般。
“今日的膳食，是谁准备的？全部撤下去。”他冷然的说道。
下人吓地连连跪了下来，崔琢玉的玉指轻轻地扣在胸上，稳住了心，才踱步归来。
“不是，不是御膳房的问题，是我自己吃不下……”
崔琢玉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慌张，一来是因为，担心因为自己牵连到其他的人，二来则是担忧，自己苦苦隐瞒了许久的事情，就快要瞒不住了……
裴玄章眼底的戾气消散，他抬起手来，有些爱惜的拂过了崔琢玉的眉眼，道：“你想要取见她，我带你去，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回来之后，好好地让太医为你诊看一下，莫要再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现在的模样，我心中心疼的紧。”
他向来都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帝王，唯一能够让他流露出脆弱之感的，便是面前这个他心尖尖上的人。
崔琢玉看着他眉目之间的破碎感，有些不忍，只好点下了头。
二人一道前去了地牢之中，上一次审问的时候，她身上还穿着尚宫那精致华丽的衣物，可是这一次，却只有囚服在身。
崔琢玉看着这副模样的张尚宫，方才领会，覆水难收的真意。
崔琢玉的眼眸闪了闪。落在了裴玄章的身上，裴玄章漠然的后退了几步，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
“皇后娘娘。”张尚宫道：“真是没有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崔琢玉心中一沉，喃喃道：“张尚宫，你曾经对我说过，让我不要在意宫中的那些流言蜚语，若是有什么困惑难题，可以去尚宫局找您。”
——“您找到了当年的罪魁祸首，为何，不能够信任我一回，前去凤仪殿寻我呢？”
张尚宫摇了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恩仇，就不劳您为我费心了。”
“你对我有恩，可是我帮不了你，律法不可违，大裴不可能让一个蓄意杀人者逍遥法外。”崔琢玉缓然的开口说道：“你现在，可还有什么憾事？”
原本一直模样洒脱，似是了无牵挂的张尚宫听闻此话，脸色稍稍一变。
她抬起眼帘来看着崔琢玉，道：“张家的事情……”
“张家的事情，陛下已经都安顿好了。当年冤死众人，特立牌位，而流放者，也皆被召回。”崔琢玉默默说道。
张尚宫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崔琢玉轻叹了口气，背过了身去，今日前来，原本便是想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可以帮她实现的心愿，好还了刚刚回宫的时候，那一份知遇之恩。既然消息带到，她已然了无遗憾，自己便是也无需逗留了。
崔琢玉正准备起身离开，身后，张尚宫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她说道：“崔琢玉，我此生见过太多的人，你确然最是特别。顾念情理，又将历法为上。你便是唯一配得上这皇后之位的人，所以今后，不论发生什么，定是不要妄自菲薄，好好地，走下去吧……”
最后一语道别，崔琢玉轻轻地叹了口气，并未再回头。
她帮过自己，自己也将张氏平反的消息带给了她，至于此时候也算是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