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佑是个养在宫里的小皇子,若是恰巧碰到或者有人专跟提起，哪里能知道朝堂上的事。

但是，明珠这个事情闹得太大了。别说后宫,整个京城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宫外百姓是如议论这件事情,胤佑知道，无从得知。

过宫里的流言蜚语是知道的。

首先是惠妃娘娘，她上了年纪,早已经有了皇上的宠爱,能倚仗的外戚势力就是明珠。

就如同索额图全力支持太子那,明珠是全力支持大阿哥的。

大阿哥大婚之后，颇得皇上器重,惠妃在后宫扬眉吐气起来，延禧宫这座被皇上遗忘的宫殿，这日子倒是少嫔妃进进出出,好热闹。

惠妃娘娘很是风过了一段日子。

可疯狂的日子还有维持多长时,天大的打击骤然降临。

惠妃敢想象，她儿子才刚成年受封，还来得及在朝有一番作为，最大的靠山说就了。

她的大阿哥往后的处境得有多艰难啊。

往日热闹的延禧宫，忽然之无人津。久之前还在溜须拍马的人,现在竟然开始在背后议论纷纷,甚至嘲笑她。

惠妃前日子还喜欢趁着秋高气爽御花园赏赏菊花，现在了,成天把自己关在延禧宫的正殿，大出二迈。

连住在她宫里的几位庶妃都过得谨小慎微，敢触她的霉头。

这虽然是前朝的事情，并且帝王命令禁止后宫干政。但历朝历代,前朝与后宫都有着千丝万缕，密可分的联系。

胤佑并关心后宫的事情，关心的人是容若。

明珠被罢相抄家，帝王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捻了捻，偌大的明珠府轰然倒塌。

查抄的家产自然是充入皇上的内务府，一大早会计司的曹郎刚到衙，就有人跟说，明相权倾朝野这么年，家里好东西少。家里光是藏书楼就有两处，名家字画，唐宋善本计其数，恐怕一日两日是查抄完的。

曹寅一听这话就预感好，果然对方加下来就说道：“皇上今早传来口谕，请您亲自明珠府监督纪录。”

“……”

虽然曹寅对明珠的所作所为颇为齿，大约除了高士奇，是唯一一个早早就知道康熙要对明珠下手的。过年期，康熙来到家，还意跟提起过此事，嘱咐许在纳兰跟前透『露』半个字。

但和纳兰毕竟这么多年情义，关系比跟各自的亲兄弟还亲。这倒好，让带着人抄好兄弟的家，这叫怎么回事？

曹寅走进明珠府的时候，正巧碰到纳兰一身官服从里面出来。两个人尴尬的对望一眼，纳兰脸上竟然还『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曹寅张了张嘴，竟然知道该说么。

倒是纳兰与错身而过的时候，抬手拍了拍的肩膀。

曹寅：“这是要进宫？”

纳兰点了点头：“今日还要给七阿哥讲学。”

曹寅点了点头：“成哥儿……”

“荔轩。”纳兰打断了的话，“女眷都在后院，有我额娘和妻女……”

的话说完，曹寅就了然的点点头：“你放心，我惊扰到她们。”

纳兰点了点头，再说么，径直走了。

曹寅回过头来，目送纳兰的身影绕过照壁，走出明珠府的大。

兵丁查抄家产，自然是会放过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明珠府这的地方。除了为皇上搜寻宝物，自己想趁机捞点。

曹寅现的时候，有一队兵丁已经进了后院。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冲了过，正要呵斥那人出，却看到了意向到的一幕。

女眷们在屋里挤作一团，瑟瑟抖。堂屋的正坐着纳兰的母亲，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儿爱新觉罗氏。

郡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皇上见了要称一声姑母。当年父亲被幽禁至死曾影响她的地位。儿媳和一群未成年的孙子孙女簇拥在她的身旁，仿佛她才是一家老小现在唯一的倚仗。

然而，让一种兵丁踟蹰前的，并是这位老夫人。而是站在前的一位少女。

她就那么独自站在口，身边连个贴身丫鬟有，微微扬起下巴，有意思畏惧的与院的兵丁对峙。

曹寅甚至觉得称她为少女似乎都早了一点，她看上过十岁左右，容貌稚嫩，还只是个孩子。仔细看看，她的眉眼和纳兰长得至少有七八分的相似。

这个时候，曹寅竟然合时宜的想：成哥儿若是个女孩子，大约就长这吧。

小格格眼珠子那么一转，就看到了穿着朝服的曹寅，知道才是为首的那个。盯着，忽的从袖管掏出一把短刀，把刀鞘往地上一扔，掷地有声的说道：“我看你们谁敢上前一步。”

老夫人在里面叫了声么，曹寅听清，想必是小格格的『乳』名。

但是小格格仍然站在那里一动动。曹寅觉得她比她阿玛更像是金太吉的后人，纳兰一定想到，最后站出来保护一家老幼『妇』孺的竟然是自己年仅十岁的小女儿。

曹寅弯腰从地上捡起刀鞘，那上面镶满了宝石，更像是一件装饰品而非利器。

走近小格格，把刀鞘递还给对方：“别怕，我是你阿玛的朋友。”

随后，牵着小姑娘，走进屋内，向老夫人行礼：“曹寅见过郡主。”

这里可止一位郡主，明珠的第三子纳兰揆方娶的是康亲王的女儿，是一位正经有封号的郡主。

老夫人听到曹寅的名字，神『色』缓和了少：“我听……我听成哥儿提起过你，你们一同在宫里当差，感情深厚。”

她哪里是听纳兰提起过曹寅，分明是听明珠训斥儿子时，提到的一大堆名字里，就有曹寅。只过曹寅那时候是康熙身边的銮仪卫，和那帮汉人有所同，她才留了心。

毕竟是女眷聚集的后院，曹寅能久待，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人出了，临走前还忘替们关好院。

纳兰刚走进书房，胤佑就扑了过，紧紧地抱着：“容若！”

“嗯，”纳兰低头看，脸上的笑容依旧柔和，轻轻地『摸』了『摸』的头：“怎么了？”

胤佑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溢满了关切之『色』：“你还好吗？”

长大了，长高了，是个能与纳兰过上好几十招的小小少年了。

纳兰已经很久有抱过，今天看到小家伙这么粘人，干脆弯下腰将提了起来。抱着来到书桌前，让坐在桌面上。

“我挺好的呀。”

胤佑眨了眨眼，有信：“真的吗？”

纳兰点点头：“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胤佑知道有有骗自己，明珠被革职的事情，连惠妃和大阿哥都受到了小的影响，容若作为的儿子，怎么可能挺好的？

纳兰叹了口气，的叹气非但有悲戚之『色』，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其实，前日子我已经有很强烈的预感。”

胤佑说：“我看出来了。”

“我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我与政见合并非一两日，以往很长一段时，我甚至愿回家，更愿参与那结党营私的勾当。”

“但我毕竟是她的儿子，在那个家里，我还有母亲，还有妻子儿女。”

胤佑想起了那个在的诗词反复出现的女『性』——的起卢氏。

但知道，容若口的妻子并是这位已经过世的卢氏，而是后来在卢氏世之后，明珠又为续娶的一任妻子。

容若一开始对这位妻子是有感情的，这位继妻只是个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但在容若大病一场之后，想通了许多事情，再纠结过的人和事。

虽然仍然赞同明珠的为官之道，但父子俩的关系有那么剑拔弩张。

虽然对继妻有深厚的情义，但多了一份责任。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纳兰低头，无奈的笑了笑，“我甚至觉得，这都是应该的。我阿玛既然当初选择那么做，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个结果。只是革职抄家而已，算是……皇上开恩了。”

纳兰的叙述从头到尾语气平缓，就好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胤佑拉着的手：“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纳兰笑道：“当然是真的。”

“反正……”小家伙咬了咬嘴唇，“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会让别人欺负你，我阿玛行，你放心吧。”

纳兰脸上的笑容愈深刻：“皇上有欺负我，你放心吧。”

皇上非但有欺负，还给升了官。

明珠虽然被革了议政大臣，内阁大学士的职位，但是康熙将交给了侍卫处，酌情留用。

久之后，明珠长子纳兰成德由翰林院侍讲擢升内阁学士、礼部侍郎，明珠次子纳兰揆叙，擢升为掌院学士、兵部侍郎。

朝文武大臣私底下更是对此议论纷纷，皇上愧为少年天子，才是真正将驭人之术玩到了极致的人。

明珠权倾朝野的时候，的三个儿子，最有出息的就是小儿子，娶了康亲王的女儿，有个和硕额驸的封号。

明珠刚被罢相久，大儿子和二儿子接连擢升从二品侍郎，都得到了皇上的重用。

容若升官了，胤佑却并是很开心。皇子的从学师傅都是从翰林院挑选，现在纳兰进入内阁，又兼任礼部侍郎，那可比在翰林院忙多了，哪里还有时给讲课。

前几日还说着要保护容若，让别人欺负的小家伙，今日倒是一反常态。

纳兰一走进书房，就看到七阿哥把头扭到了另一边，一脸高兴的模。

“怎么了？”纳兰走到跟前，“谁又惹你了？”

“哼！”小家伙把嘴撅起来，上面能挂一个油瓶，“亏我还担心你会为明珠大人的事情难过，哪知道你现在要做大官了。”

纳兰无奈笑道：“是我要做大官，是皇上让我的呀。”

“让你你就，还是想做大官。”

纳兰皱起眉头，『露』出委屈的表情：“这是皇上的圣旨，抗旨是要杀头的。”

胤佑忽然伸手，在脸上捏了一把：“你长得那么好看，我阿玛才舍得杀你的头。”

“这话说的，好像我除了长得好看，么用了。”

“……”

小家伙说话，扭头望着窗外。

纳兰耐心的哄：“你到底在生么气呀？”

小家伙可怜巴巴的说道：“你以后是是就能当给我上课了，要换成别人来当我的老师。”

纳兰恍然大悟，原来七阿哥是担心这个。

着急解释，而是继续道：“七阿哥是舍得我吗？”

听到这话，胤佑就以为自己的猜测是真的。眼睛立刻就红了，抬起手来『摸』了一把：“才有！”

纳兰：“真的有？”

“有。”胤佑摇了摇头，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这是你的理想，现在终于实现了。”

说到底，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直以来都有的兄弟那么成熟。感情丰富，眼窝子还浅，就跟小时候一，动动就要哭鼻子。

纳兰拿出随身的手帕，替擦泪水：“我实现理想，能继续给你讲课呀，这又冲突的。”

胤佑拿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摸』了一把：“真的？”

“真的！”

下午，两个人在院子里练剑的时候，新任礼部侍郎好狼狈，被七阿哥凌厉的剑招『逼』得连连后退。对方手里的七星剑一拨一挑，只感觉手腕一震，剑尖已经刺向了的胸口，停在了离前胸寸许的地方。

低下头看，手里那截树枝知时已经断为两截，落在地上。

傅先生坐在树下的石桌旁，一边品茶，一边点了点头：“错，看来这套剑法你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该学下一套了。”

“行！”胤佑收了剑，一个得过且过的学渣，忽然对自己严格起来，“让容若换成剑，我能胜才算是学好了。”

傅先生满意的点点头：“说得对！”

于是，太监又屋子里取了把剑来。

纳兰平时陪练剑怕伤到，都是拿树枝。手里换成了一把真的剑，颇有束缚。

这套剑法，一招一式胤佑早已烂熟于胸，能够在实战随心所欲的变化。

比试一开始，的进宫就十分刚猛凌厉，展现出来的气势根本就像个孩子。

纳兰脑子里还总想着早上哭鼻子的那一幕，接招的时候畏首畏尾，颇有狼狈。

过毕竟是御前侍卫，若是真的了输给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还得被曹子清笑死。

于是，纳兰定下心神，专心应战。

胤佑前面用力过猛，接下来就显得有后劲儿足。

但是聪明，善于观察和分析局势，反应又快。一时半会儿纳兰拿办法。

两个人打了好久难分上下，小家伙累得直喘气，抬头一看，石桌旁空空『荡』『荡』，傅先生却知道哪儿了。

立刻收了剑，喊道：“我师父见了。”

纳兰回头一看，有奇怪：“人呢？”

一旁的小太监躬身答道：“傅先生说困了，回房小憩一会儿。”

“……”

这天，皇贵妃派人来请四阿哥和七阿哥晚上回承乾宫用膳。说是拿们种的面粉和稻米做了美食，让俩回尝尝。

四阿哥在院子里看书，胤佑坐在一旁陪着。

哥哥这里的书，除了佛经就是和农耕、河工、建桥修路有关的，胤佑兴趣，如趴在桌上睡觉。

四阿哥敲了敲桌子：“别睡，天气转凉了，小心感冒。”

胤佑站起来：“那我先回承乾宫，看看额娘都做了么好吃的。”

四阿哥无奈的点点头：“吧。”

胤佑从角进入东筒子，路过景仁宫旁那道的时候，往里张望了一眼，似乎看到另一边，大哥正站在延禧宫的口。

宫口站了一堆太监，人吭声，就那么静静地陪站着。

胤佑看了一会儿，知道生了么。

正想走过看个仔细的时候，却被赵诚拦下了。

赵诚在耳边小声道：“小主子，回吧。”

胤佑咬了咬下唇：“可是我大哥还站在那里，看起来大高兴啊。”